第47章

  “别闹,”钟珩拎着小糯米团子说了一句, 接着问曾明:“你出来的时候看见顾佳了吗?”
  “顾佳?她也在这个副本吗?”曾明挠头, 心里止不住地担心,跺了两下脚,心动不如行动地转身就走,“我出去找找。”
  “等会儿!”钟珩把他抓回来,看也不看地将让小团子抱的那些吃的都给了他, “这个给她, 小姑娘正长身体, 容易饿。”
  曾明待出门, 没走两步又被叫住,有点不适应突然如此唠叨的钟老大。
  “找到之后过来找我……”
  后面的话他不太好说,毕竟他骨子里还是没有在背后讲人坏话的习惯。
  碰到就碰到了, 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于是钟珩说到这儿就摆摆手让他滚了,自己则是转到另一边黎夜的房间里去。
  他的房间门没开, 人估计也没出来, 钟珩扒着一侧门板, 用力推开。
  瞳孔骤然一缩——人不在!
  肩上的小糯米团子显然也没有想到, 从钟珩身骨碌下来,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炸着毛疑惑,“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的啊?”
  钟珩蹲下来扯扯它, “你不是分身?感应不到?”
  小糯米团子十分尴尬地立在原地,两根触手尖碰在一起,“我是分身么, 那……当然是他能感受到我我感受不到他了。”
  它说到后面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快,跟快点儿说完就能快点儿结束痛苦一样。
  钟珩手在口袋里放着,拇指摩挲了那个小盒子几下,最后停在一个尖上,用力地按下去,面无表情地感受到指腹有东西流下来,缓慢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转眼就看见了门口探出的两个毛茸茸的头。
  曾明环视一周,这才拉着顾佳走过来,“嗐,神使不在啊。”
  他语气里带着几丝如释重负的欣喜,但又在看到钟珩凝重的表情时偷偷按下去了。
  曾明凑过来问:“怎么了?”他往屏幕上看,“神使出事儿了?”而后还没等钟老大的眼刀飞过来就迅速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的。”
  不想听是不想听,事实是事实,钟珩终于叹了口气,“希望吧。”
  开了门之后,所有房间的香味似乎都散了不少,而人也清醒了不少,或者说目的性更强了。
  钟珩暂时放下对黎夜的担心,毕竟光担心也没用,冷静下来做点儿什么才是最佳解决办法,现在只要知道人死不了就行,更坏的还能有什么呢?
  没有了。
  于是钟珩盯上了曾明那有点破烂的衣服,皱眉问:“怎么搞的?”
  “哎呀!”曾明终于等到他主动开口问,苦水有了吐的地方,一股脑地往钟珩身上喷,“钟老大,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他蹭了下嘴巴,“噗嗤噗嗤”地说出口水来了,“得亏这里的路弄得跟迷宫似的,不太好走,这小孩儿,”曾明拿刚擦完嘴的手拍拍顾佳的头,惹得另外两个人一阵嫌弃,“……我刚用的手背,她出来的早,我没太走远就瞅见了。”
  “你是没看见刚才那架势!”
  曾明一时间搞得像演讲一样,慷慨激昂,活像是下一刻就要群情激奋了,“那帮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亏得我手疾眼快,”他挺直了腰板,十分骄傲的样子,向钟珩显摆道:“没等他们看见就把东西藏起来了,拉着顾佳就往这边跑。”
  那些人对这边的路不熟,而且外面又黑着,真正胆子大的玩家不多,愣是叫曾明左拐右拐给甩掉了。
  钟珩瞥了他一眼,克制又宠溺地哄他,“嗯嗯,挺厉害。”
  但曾明这个哪儿都缺根弦的人倒是没把他这敷衍的态度放在心上,甚至觉得钟老大能敷衍他几句完全已经是老天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绝对要比中彩票的概率小。
  于是分外开心和不谦虚地收下了这份夸赞。
  钟珩看了他这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反应甚至开始后悔,觉得对孩子还是不能太好,人家说了“棍棒之下出孝子”,按他这么夸,八成此人会废。
  曾明才不管那些,乐呵地忘了刚才是怎么被人薅着的,大剌剌往床上一坐,被后面的花攀上来时才像被针扎了一样原地起跳蹦了个高。
  钟珩一边想着黎夜会在哪儿,一边摸着手里的小盒子想这东西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的,一边又要看着门口别让人堵过来,一边又被曾明一惊一乍地吓没了半条魂。
  他歪头过去,像加班加了48小时的苦命人一样生不如死地盯着曾明,给那不老实的家伙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不是,钟老大,您有吩咐啊?”
  钟珩无奈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太能理解这个人刚回忆了一遍那些痛苦的故事,怎么被小团子吓晕两天就能活泼成这样?
  “你……”钟珩有些问不出口。
  那二傻子主动道:“咋了?”
  “你还记得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钟珩问。
  “啊?不就广播一响,”曾明伸出一根手指,从下举过头顶,“咻——就来了。”
  钟珩觉得自己和他完全说不通,抬手捞过顾佳的头,微微一用力,带着小孩儿转了个身,推着就往外走。
  “哎?钟老大等等我!我说的不对吗?不都是这样进来的?”
  他紧跟在前面两个人身后出门,到了外面更加昏暗的地方,恍然大悟地抬头,一拍脑门,“噢!你问那个!被骗的啊,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虽然想多赚点儿吧,也用不着拼命吧?真是狗公司,什么活都给我安排!说什么赚钱多,”曾明快走了两步,刚好赶上钟珩在楼梯口停下,对着他的耳朵说:“我怀疑他们是个什么组织,都打到我们公司内部了。”
  按照曾明的想法,他们公司接触到的人很多,各行各业的都有,而且稍一宣传,估计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来,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骗人途径。
  这本身确实也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一点就是——
  和钟珩看到的并不一样。
  原本明明是——
  “你说谁带你来的?”
  “我们公司的周扒皮啊。”曾明一头雾水地答。
  钟珩深吸一口气,“你来之前有没有在医院见过一个穿黑袍的男人?”
  “没有!”曾明想都没想就答,对这段记忆十分熟悉的样子,“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已经好几年没去过医院了。”
  这就难办了。
  指腹的伤口已经结痂,干涸的血迹在钟珩近乎苍白的手指上留了个刺眼的印记。
  他摸着那突出的一块地方,顿时感到一阵心烦,食指在上面一蹭,立起来用指甲扣掉了。
  温热在指尖蔓延,而后逐渐冰凉。钟珩把手伸出来看,确定两根手指都不太干净,皱着脸又揣了回去。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赶快找到黎夜。
  曾明的这个反应让他对这个副本产生了一点警惕,这里似乎好像不只是副本主题一样的“嫉妒”。
  从每个房间里一模一样的供给中就能看出来这里基础的挑战是什么了。
  人们在一个近乎身体极限的时刻,见到别人不同的待遇,尽管不是因为他们的初始值不同,也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不平之感。
  旁观者或许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真相——明明是他们自己没有省着点给自己留个后路,明明是所有人的初始都是相同的,明明别人多下来的食物是自己省吃俭用剩下来的,或是用了副本资金自己买了带进来的。
  理论上完全没有任何不公平,但人要是走到了绝境,又有多少人会清楚地告诉自己:这是公平的。
  就算知道,也更不会有多少人用那些高尚的品质和言语去说服自己放弃那个阴暗但能活命的想法。
  因为他们就快死了。
  而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是,从钟珩断断续续看到的那些个不知真假的画面里,这些来到神明小镇的玩家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有执念。
  执念这种东西在某些人身上可以化作动力,若是放到某些思想极端的人身上,衍生下去,就会让人变成亡命徒。
  主神就是利用这一点把这些人都忽悠进神明小镇的。
  他要干什么?
  既不都杀,又要有人死。
  难道真是像他之前想的一样忽悠来哄着玩儿?
  其实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钟珩还没想明白,他记得清楚,自己在进来之前没见过主神,骗他进来的也和他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他那个“隔壁床病友”长得很像黎夜。
  而且钟珩也没有陷入回忆之中,他似乎一直在清醒地看着别人痛苦的回忆。
  喧闹声越来越近,清醒过来的玩家越来越多,暂时安稳地三五成群试探着往这边走。
  钟珩匆匆回忆了一下先前两个副本,“暴食”和“懒惰”。
  还有“嫉妒”。
  七宗罪。
  想到这儿钟珩似乎抓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灵光小气地在他脑袋里一闪而逝,最后什么都没抓着,就被暗流涌动着的人群叫嚷着冲散了,化为了一腔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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