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星探说得好听,热度、粉丝、知名度,不一而足,反正曾明就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挣得多。”
于是他弃了自己费劲巴力学了十多年的东西,把他爸妈气得够呛,自己开开心心离开了这个困了他10年的“家”。
曾明这些年死命学也差点学成傻子了,不怎么社交,也不太圆滑,但还没忘了一件事。
从小到大就那么一个目标——赚大钱。
然后他用他那个不太大的脑子钻研起了与人相处。
说他脑子不太大不是夸张,他像是只长了一根筋,只能记住一件事。
圆滑是学不会的,最终把公司给他定的人设穿在了自己身上,这么一穿就脱不下来了,甚至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一心只有:人设,剧本,微笑,沟通,和赚钱。
他起初想要赚钱的目的是带着外婆离开那个小破屋,不用每年都靠着那两个人屁多的钱过活。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他那么不怎么讨喜的人设深入骨髓了,只要赚钱,他什么都干,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在节目上抱上某个人的大腿,等到结束再有点儿恶心地啐自己一口。
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当他终于有能力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在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子,分了自己一部分工资给那两个人,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然后一趟飞机飞回了老家,又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才晃晃悠悠下了乡,沿着记忆里那条小路找到了原来小破屋的位置。
因为时间太久了,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随着时代的发展,连乡下也搞起了现代化,路灯也安上了,曾明沿着新铺的水泥板路走,偶尔能遇到几个好心人,停下车来问他去哪儿,需不需要捎他一段。
曾明摆手,自己又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翻新了的屋子和熟悉的人。
几近天黑,终于又有一个人缓缓停下车,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笑着问:“你也是这村人吗?谁家孩子啊?叔送你回去,”说着他瞧了眼天,“快下雨了,上车吧。”
好久没人叫他孩子了,曾明愣了愣上车,沉默半天才开口。
“之前村口杨家老太太现在住哪儿?”
“姓杨的?”
曾明默默闭了嘴,因为外公姓刘,所以当时当时他们家“广为流传”的叫法都是“老刘家”。
“嗯,老刘家,杨百英。”
“她?”司机大叔面色古怪地抬眼看向上方的后视镜,看见那孩子垂下的眸子,有点费劲地问:“你是她什么人啊?”
曾明从副驾驶的座套后面的口袋上移开目光,通过后视镜与司机对视,“外孙,”他说完就躲开视线,看着前面陌生的路,过会儿补充道:“到外地上学,好久没回来了。”
“哦。”
司机也隔了半天没说话,最后不太得劲的样子说:“今天挺晚了,这会儿没车,你先住我家吧,明天等车来了再回去。”
曾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点儿不太好的滋味。
果不其然那人随后说:“老刘家早就搬了,前几年这边要翻修,那个房子占了地方,拆迁给补了个新房子,我还去看过,帮老太太搬过家。不过这两年因为工作原因也很少回来了,听说那个房子现在是老李家的了。”
天彻底黑下来,路上没有什么人,司机大叔手指一拨,“咔哒”一下开了远光灯。
曾明的视线又从外面移回来,但因为车里暗,后视镜看得也不太清楚,司机也为了安全,没再通过后视镜看过他。
曾明不太敢问那个房子为什么卖出去了,也不想知道老太太现在搬哪儿去了。
又沉默了半天,汽车下了水泥道,拐了个弯,叽里咕噜地颠着开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挺干净的,宽敞亮堂,台上面的房子亮着房前灯,车开进来的那一刻狗也跟着叫起来,农村近年来时兴的超大玻璃占了一面墙的百分之八十,能看到里面躺着歇神的人一骨碌从沙发上滚起来,走到门口等着。
等家里人下了车,拿上买的各种吃的,锁好车门,上了台阶之后,打开门亲切地接过他手里的大袋小袋,说一句“回来了”。
女主人先是一点也不扫兴地客客气气地请曾明进门,沏了杯茶给他,借去厨房为由拉上了男人,这才问:“什么情况?”
“老刘家的小孙子,好多年没回来了,来看杨婶儿的。”
他俩说话小声,特意避开了曾明,又从厨房里拿上水果,“吃,都是同村的,别客气。”
“咱妈呢?”
“睡着了,这两天天不好,有点儿感冒,我给找了药吃了。”
“你让咱妈吃的时候看好了,多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禁忌之类的,还有和不和咱妈平时吃的降压药反冲。”
女主人笑着打他,“知道了,我还不知道这些么?你明天出门记得再给妈常吃的药买点儿回来,感冒药也要,我今天一翻,好多都放过期了老太太还吃呢,我赶紧给扔了。”
“辛苦你了。”
这两人在曾明面前聊家常,时不时会递他一句,看出他并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之后便正常聊自己的了,一点儿没把他当外人。
这放在一般时候或者其他人身上可能就觉得没礼貌,但现在曾明觉得刚刚好。
在他最迷茫的时刻混进来了一片温柔的光,听他们聊家常,细细的普通而又刻意的话语中,有时会透露出一点他想听的消息,然后意外又惊喜地幻视自己好像在家,而他外婆就在隔壁卧室睡觉。
最后梦醒了,幻觉散了,他要在入睡之前接受一个事实。
男人问:“我刚手机问了几个朋友,老太太搬到东边那个坨子上了,明天早上我还出门,要送你去看看吗?”
曾明脚步一顿,身体僵硬地回头,思考了半天,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东边的坨子离这儿不算近,确实要开车过去。
那里其实就是个小土包,平时没什么人去,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只是到了每年清明才会被人砍掉一茬方便过路,好的时候过年也有人去。
曾明朝两个人扯了个不自然的笑,感谢他们的好意和收留,“我就不去了吧,明天就回去了。”
他低头默默上了炕,闻着被上新洗过的还带着阳光味的洗衣液的香,久违地失眠了。
平时因为工作原因,他睡眠时间就很少,总是很困,每次在保姆车上奔向下一个工作场地的时候都能补上一觉,每晚也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今天他盯着天花板,数羊数到了一万四千五百六十九也没能睡着。
第二天起,他的经纪人就惊讶地发现:他的艺人开启了更疯狂的工作模式。
节目接得比以前还多,恨不得一天48小时地拍戏、上综艺,要不是中间有路程时间,实在插不进东西,曾明就差把这段时间也安排地规规整整的了。
没意外的,曾明把自己玩进了医院,手上输着液,对面来了个人,问他又一个有趣的活动要不要参加。
和户外综艺类型差不多,有点儿像密室逃脱。
那人没说报酬有多少,只说:“放心,钱都不是问题,”他伸手就甩了几张卡,“这在我这儿都不值钱,重点是……”那人神神秘秘地趴在曾明耳边,“那里可以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放低声音,在他犹豫之时提到了他的外婆。
曾明那时本来就头脑混沌,依照自己仅有的经验想:“应该是像cosplay一样,过家家么,虽然不是真的,但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第41章
夜里风有些凉, 医院独特的消毒水味让人不自觉地烦躁和不安,透过小窗能看到外面阴森森的绿色的“安全出口”的牌子。
楼道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不知道是哪家人又在经历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刻了, 担架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突出, 一阵与死神赛跑的踢踏声,曾明闭了闭眼,然后坚决地答应了这份邀请。
那人的笑在此刻变得扭曲,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掩上脸, 拢着衣服离开了。
高级病房有个独立的卫生间, 就在门口, 突出的一块墙面刚好挡住了曾明的视线, 所以他没有看到那人并不是走出病房的,而是直接化成了一股黑气消失了。
钟珩站在窗边,看不清刚才那人的脸, 而曾明更是对那张脸过目就忘,再看见估计连眼熟都看不出来。
窗户被人开了个缝, 正吹着钟珩的脸, 有一道凉得明显, 钟珩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是水。
他奇怪地摸向自己的眼睛。
短暂地迷茫之后,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曾明是怎么进到副本里去的了。
“……”
等等, 副本?
他被墙上的画面拉入了曾明的梦或者说是记忆里, 慢慢忘了自己还在副本里面,此时再一抬手, 巨大的力量束缚着他,连将手腕转个方向都做不到。
但这些东西的目的明显不是要了他的命,不然既不会放这些吃的, 也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