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还没什么动作,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块“屏幕”上,只怀疑了一秒钟,就随它去了。
钟珩想的是毕竟那也是黎夜的分身,总的来说应该都承载着黎夜的情绪之类的,最近神使本人变得粘人不少,分身这样也情有可原。
但隔壁的某个团子本人可不是这么想的,盯着墙的视线一抖,面带不爽地抬了下食指。
当时那根即将摸到钟珩左胸的触手就断在了地上。
小糯米团子“嗷”一声叫,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委屈又不敢说地从钟珩衣服里钻出来,老老实实地在他肩上趴着。
钟珩侧头看它,某团就在那儿委屈巴巴地求安慰。钟珩伸手,到半空中定住,这东西的鼻子既不凸出来,又不知道在哪儿,于是改成了伸指,用食指指腹从它脑门上往下划了一下。
糯米团子哼唧一下,垂下它的大眼睛向钟珩示意自己少了一根触手的……肩膀,然后蹭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钟珩先是对黎夜这个连自己的醋都吃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然后扯了扯脖子上的小触手,给自己留了个呼吸顺畅的空间就不管它了。
糯米团子嘴上不知道咕哝了点儿什么东西,大概率是在向黎夜展示自己的地位,趁着对方不在这里,不知死活地向神使挑衅了一番。
虽然这面墙不大,房间也很多,但都映在这上面的时候却不显得拥挤,还能清楚地看到各个房间的情况。
钟珩的手从墙面的最左侧指过去,在心里回想了一遍进来的路,大概找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房间。
他目光停在墙上,回身抓起一袋压缩饼干,与此同时,墙上的他标记了的那一个小方块里的东西也少了一个。
曾明看到那个屏幕出现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用他那不大点儿的脑仁思考几秒钟,最后身子往后退,贴上了钟珩房间的那面墙,背着手敲了敲。
没得到回应,他的手就放松地搁在原地,直到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柔软的触感落到手背时,半个手都已经陷入了花丛之中,有些痒,曾明这才反应过来,想撤手又没撤回来,转头刚要呼救,鼻子里钻进几粒花粉,给他呛了得咳了几下,而后就软绵绵地蹭着墙面瘫坐在了地上。
放空间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原来的那间小破屋,一把旧椅子,几个破板凳,砖头铺的地板,平时不用扫地,只等过年,有几个一年或几年都没见了的亲戚磕了他一年当中唯一的零嘴,吐在地上,等送走了这帮人,揉着笑僵了的脸拿缺齿的扫帚将它们一并扫到门外去。
还看见十里八乡孤零零的就他这一个小房子,偶尔能等到父母回来送个上学的钱,踩着外婆熬夜补的布鞋上学的路上还会被溜狗的同学笑话一番,运气好了人家会往自己身上丢两块肉,然后没等自己捡起来,就让那条狗扑过来将肉舔了去,要是他穿的少了,或许还会被狗在他身上顺一口。
最后在他爹的骂骂咧咧中被接去镇里的医院打狂犬疫苗。
他的人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大概是那年小学毕业,老师问他们长大了都想干什么?
那时正流行自我感动式的汇报,一个班里二十几位学生,一个轮一个地上台讲“我想当老师”、“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太空人”。
多少人为了被被别的小朋友高看一眼,把自己那不着边际的“梦想”讲得天花乱坠,什么“报效祖国”、“教书育人”的漂亮话都拿出来说。
曾明当时觉得他们一定是毕业的伤心泛滥,忘了他们自己狗屁不是的成绩和动不动就搞孤立和打人那套的流氓操作。
还想当英雄呢,这要真让他们当上了,被他们“服务”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曾明撇着嘴,扯了下被狗咬了个洞的校服,低低嗤了一声,被附近的人听见,翻着白眼狠狠踩了他一脚。
曾明没有那些人那么冠冕堂皇,直白地说:“我要赚大钱!”
被同学们暗地里鄙夷了一把,又被老师拉到小值班室教育了一番什么叫做“成大才办大事”。
混沌迷茫痛了13年,他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曾经最亲近的人。
曾明还记得临走哪天早晨,他抱着外婆睡觉,农村老一辈的人总是起得很早,或是喂喂鸡,或是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转一圈,或是硬找点儿事儿忙,把那脏了都看不出来的地扫一遍又一遍。
那天外婆起得更早些,曾明睡得不踏实,拽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老人家摸摸他的头,裹着漏风的牙,在他耳边说:“你睡你的,不急着起来,多睡会儿,姥给你捡几个鸡蛋回家煮了吃。”
那时候的人刚有了养生的意识,农家笨鸡蛋供不应求,价格也稍微提了一点儿,但怎么说也就是个小鸡蛋,贵也贵不到哪儿去,曾明外婆家没多大地方,也没钱买那么多鸡,加上她们家困难地连人都养不起,更别说那么多只鸡了,家里曾明那两个没良心的父母每年打过来的钱也只够曾明上学打点和中午在学校吃饭的。
所以大部分鸡蛋卖出去,只留着几个孵小鸡。然而每次孵出来的母鸡也没几个,公鸡不太能买的上价,偶尔会留一只给小孙子补一补身体。
因为营养跟不上,母鸡下的蛋也少,所以那几个鸡蛋就显得弥足珍贵。
外婆都舍不得吃的,就连他爸妈每年回来那两天都要藏起来。
这回却是捡得干干净净,从编织袋里翻了个黑色的塑料袋一并装了,系好塞到曾明用了多年有点儿破了的书包里,扭头一看小孙子没睡上回笼觉,低头那皱巴的带着老茧的手摸摸他的额头,问:“咋没睡?睡不着了?姥给你吵醒了?”
一连串几个问题,没有埋怨,全都是怪自己的。
时间也不算早了,她忙了大半天,这儿找找那儿找找,生怕有什么好东西落下没能给小孙子带着,实际上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屋挤着的两个人还在睡懒觉,老太太捏捏小孙子的耳朵,“你妈他俩还没起呢,”她笑着拿手指敲了下曾明的额头,“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昨天晚上别以为我不知道,多晚睡的?今天这么早起,不怕回去犯困?”
小男孩儿把外婆的手牵下来,紧握着,酸着鼻子发小孩子脾气,“我不想回去了。”
一贯慈祥的老人家终于板了脸,把手抽出来故作生气的模样,“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回去是为了你好,大城市的学习条件肯定比咱们这小嘎达好啊,”她顿了一下,似乎知道了外孙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那毕竟是你爸妈,虽说见面次数不多,总不至于害你,而且感情这东西就是要培养起来的,你们多磨合一阵时间就好了噢。”
小孩子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最亲的人不理解自己的想法,而是一味地本着为自己好的心思让他做不想做的事。
于是曾明憋着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撂下一句:“你根本就不懂我!”
就跑出去找个墙面壁去了,丝毫没管被他这突然的反应惊愣在原地的老人。
第40章
钟珩动了动胳膊, 在昏暗里走了一圈,最后坐到小床上,无趣地等副本发生点儿什么。
他垂眸往桌子上一看, 在那些吃的的包装袋下面, 不太明显地压着一张纸条。
钟珩把它抽出来,对着光看。
房间门将于3天后打开,二楼会在7天后进行开放。
钟珩扫过那寥寥几个字,侧着头看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 将那张纸条一折一折地卷成一个细细的条。
单凭桌子上这点儿东西能撑两天就不错了, 虽说饿不死吧, 等门开也该恶鬼投胎似的不知道奔哪儿去呢。
光看墙上各个房间的反应, 所有人的初始资源都那么点儿,那后面4天怎么办?
你不剩我也不剩,大家都饿着, 最后活活饿死。
你不剩我剩一点……
那就绝对的乱了套了。
钟珩没寄希望于大家“心有灵犀一点通”地都给自己留点儿后路,一脸难办地往墙上看, 想看看有没有哪个房间已经变样了的。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画面被放大, 十分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屏幕。
连内容也不再是那个空虚寂寞冷的几包小零食了。
那是谁的梦。
画面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如身临其境般, 钟珩的手垂在身侧, 毫无知觉地被身后墙面上的花枝伸出来缠上,手掌全部没再花瓣里, 动弹不得。
钟珩的意识穿过小破屋,看到了房后蹲着哭的那个小少年,破烂的衣服破烂的鞋, 倔强的脸还有手里攥着的一个破布兜。
时间很快流逝,钟珩跟着曾明那两个不着调的爸妈,坐上了去大城市的车。
他眼瞅着曾明一点点长大,样子变化的也挺大,直到这是才发现——这是曾明的梦。
副本创造的梦。
他保持着整个房间里最清醒的状态,抱着手杵在一边,看一个少年人上初中、高中、大学,最后脑袋一热,当了个不知名的小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