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两个人就走到了宿舍门口。
里面钟珩的舍友正在收拾他少得可怜的东西。
钟珩对这个完全不熟的舍友主动开口,“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舍友跟傻了一样, 一脸迷茫地看过来, 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搞他的被褥。
钟珩尴尬地站在原地,就在他以为这人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听见那人用十分沙哑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实际没有几个字的一大段话:“我, 第一, 明天, 走, 你,查寝,扣分, 检讨。”
钟珩牙疼地听完他说的这段话,而对面的人在百忙之中还赏了他个短暂的眼神。
他的动作僵硬而慢, 钟珩看着他摇头, 在心里评价道:果然是学傻了。
他大剌剌地往床上一坐, 腰上的长刀“哐当”一下磕在了床边, 舍友缓慢地抬了个头, 看见那东西跟见了鬼一样, 指着钟珩说:“管制,扣分, 很多。”
钟珩:“……”
这家伙是被逼着背了所有条校规吗?
快赶上德育主任了,且看他的样子就是油盐不进的那个类型,十分有做这所小学校领导的潜质。
钟珩没忍住“啧”了一下, 暂时放下了纠结了一路的“睡哪儿”的问题,给自己的大脑放了个极短的假。他往后一倾身,手掌陷在被褥里,软软地撑着还挺舒服。
于是他就开始看着他的领导风范的舍友像老干部一样直挺挺地把自己塞进被里,规规矩矩地闭上眼,比入定还安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已经想睡了,才想起来还有检讨要写,钟珩怀着虽然不想写,但既然人家想听,气一气人也没关系的思想,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刚要落笔写,钟珩就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不会写字了。
钟珩想起一早的那个牌子,之前只以为那是这个副本里的诡怪的文字,“……”
那正好,他鬼画符地画满了一页纸,反正是念给诡听的,现场编人家也不知道。
画完还举起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然后沉默又烦躁地折好放到了枕头下面。
他冷静归冷静,心态好归心态好。
但突然不认字不会写字的感觉也实在是不妙,尤其对下一刻又不会了点儿什么完全没有头绪的感觉。
好像玩脱了?
钟珩低着头反思了一阵儿,没反思出个所以然来就累了,消失了一天的疲倦感又席上来,熟悉的干燥、疲惫、不想动弹和思考。
钟珩强撑着精神抬了抬脑袋。
视线对上了另一个麻烦。
神使大人对他微笑着眨眨眼。
“……”
1米2这个大小的床实在是有些尴尬,既不像0.9米的床一样只够平躺一个人,也不想1.5的床能舒服地睡下两个人。
那样前者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地叠叠乐,后者也可以铺开了睡一层。
现实状况就不太好,睡下一个人之后另一个人身上必定有某个部分和人家是叠起来的。
钟珩抬了抬手,完全不想思考,却还记着看一眼他的好舍友,要是在正常状态下,根据之前的对话和舍友的反应,就能判断出来他压根看不见黎夜了。
此刻他确定隔壁床的人已经睡死了,听不见这边说话才道:“你……”他两个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还要举起来,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像喝醉了耍脾气要抱抱的小孩儿一样,对着黎夜比划了两下,问:“能不能也变成糯米团子?”
钟珩乖巧地给自己盖好被,然后掀开一侧被角,拍了拍身侧的床板,“我给你塞进来。”
原本不用睡觉的神使大人突然改了主意,十分没有绅士气度地趁人之危,变成那个前一个小时还在和自己争风吃醋的小东西的样子,绕着钟珩的腿滚进了他的被窝。
钟珩原本就是强撑着精神,现在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最后一点精神支柱也没了,黎夜蹭过来没到一秒钟,就闭上眼睛不省人事了。
又是那个干涩又湿漉漉的梦。
钟珩走在沙漠里,呛咳了几下,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黎夜的糯米团子形态没保持太长时间,触手在钟珩唇瓣上蹭了一下,意料之中蹭到了一触手尖的血,带着碎毛粘成一绺。
他看了一眼之后果断地换回人形,侧身对着钟珩躺着,拥挤着不太便利地抬了抬身子,盯着钟珩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等到他唇上的血汇成一条从嘴角流下来的时候才凑上去舔干净了。
两个大男人睡这张床确实有点儿拥挤了,身体贴着身体,更何况身上还盖着一个不那么轻薄的被。
钟珩陷在梦里醒不来,觉得沙漠里好像多了个太阳,只有嘴唇上是冰冰凉凉的。
于是,他在睡梦中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血渐渐没了,黎夜挪开了点儿头,却被人不小心舔了一下,面色瞬间古怪起来,目光落在钟珩微张的两瓣唇上面,随后又移到他长长的睫毛和微垂的眼尾上,顿了一会儿,猛然皱了下眉,倏地起身,把钟珩的两只胳膊拿了出来,然后就跳窗逃逸了。
钟珩昨晚干那些糊涂事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意识了,一大早被铃声吵醒时就只记得黎夜跟他回了宿舍,后面好像纠结怎么分配床铺的问题来着。钟珩翻了个身,还没想起来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就发现这屋里哪还有神使的影子?
他头疼地回忆了一下,片刻后下了结论:神使昨晚上走了,没睡这儿。
钟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床,点头,不然也睡不下。
于是某位不识字也不太会动脑子了的玩家自信满满地放过了这个问题,往旁边床上扫了一眼,铃声才没响多长时间,那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床上也板板正正的,床单一点褶皱都没有,看上去主人家已经走了半天了。
钟珩的第一想法是——这地方不是人呆的,呆疯了急着回家在正常不过了。
屋里的窗户不知道是谁开的,终于往房间里透了点儿新鲜空气,他们的铃声早,清晨的风还是凉凉的,吹得钟珩清醒了不少,捂着胃下床,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饿?
不是饿过劲了的感觉,是真真正正的,吃饱了的那种。
钟珩纳闷,他什么时候梦游去食堂了?
他胡乱想了几个可能,叠被的时候顺手把压在枕头底下的“检讨书”收进口袋里,这会儿不用吃饭了,钟珩趴在窗台往下看,又是一片乌泱泱的脑袋在操场上动。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等这帮人都过了操场的一半,后面再没有队伍跟着,钟珩才慢悠悠地从楼梯上晃悠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指“喀拉”几下敲在刀柄上。
底气足了不少。
因为有了昨晚的突如其来的灵感,钟珩路过石像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
石像人睁着眼睛目视前方,没了昨晚上的灯光,没画瞳孔的眼球没有感情地直视着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的,钟珩往后退了两步,拧着眉打量这个石像。
“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儿不一样钟珩说不出来,但有一点是确认的——
没有昨天感觉那么像黎夜了。
他原本会按按指关节什么的,现在刀拿回来了,就把手放上面摩挲。
可能是昨天晚上的光太昏暗了,可能是昨天晚上刚看了石像又看黎夜产生了错觉,可能是昨天晚上黎夜的某些行为让他慌了神,下意识把他的脸按在一个没有神的石像上,可能是昨天晚上副本的影响让他往一个固定的方向思考,可能……
钟珩想从这几个可能里筛两个出来,但想到后面,站到石像侧面的时候,他猛然推翻了之前的所以可能的猜测。
因为从那个方向,钟珩前晚每次扭过头看见的侧脸,和石像如出一辙!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消失的那么早了,也知道这个石像为什么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因为那一摞以神使的头像为基底的照片的最上面,加了一张新的,就是那个前一天考试的第一名。
那个所谓的完全承载了神的意志,勤劳、善良、有爱心,且……极其听话的。
钟珩想起昨晚他说起话时的断续、僵硬的状态。
完全被人掌控、磨掉了所有的自我意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钟珩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时后脑勺一凉。
完了。
第32章
从他第一天送可乐上学, 帮了人家第一个忙开始,就变得特别容易累。
几乎每次运动完,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 被后面的人操控着, 像提线木偶一样,强扯着一口气,只能说还活着。
在这种地方动不动就晕过去,重点是还没死。钟珩已经不知道是说自己幸运好还是要感谢神使给自己开后门好了。
要说他自己幸运,他本人是不信的, 但要说是神使给他开了后门……
钟珩抬眼, 顺着石像的侧脸望到前面的教学楼上, 顶上刚好飘过一朵云, 颜色很重,脏兮兮的,若是成片, 或许是场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