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掀起了全网舆论。
  沐斯年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大哥沐从南,沐从南小心地喂他喝了几杯水,然后叫来了护士。
  医生一通检查,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走后,沐斯年拔了针,就要自己出院。
  沐从南站在旁边,没有阻止,只是小心地跟在弟弟身后。
  “你要去哪?我让司机过来。”沐从南问。
  “我,去,找,他。”许久不开口,沐斯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好,好。”沐从南一边答应,一边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你慢些走,上回你烧到四十多度引起多器官衰竭,身体还很虚弱。”
  沐斯年没回答他,但他一走到医院门口,身子立马就顿住了。
  远处,led大屏上,正放得是凌照青。
  说准确点,是十年前的凌照青,他拍的一条广告。
  一旁的沐从南走上来解释道:“他的去世引起了全网热议,不管曾经好的坏的,生前一笔勾销,大家所能记得的,只有他了。”
  led上,凌照青一颦,一笑,一眨眼,都美得超出了人世间。
  仿佛上帝的造物。
  沐斯年和沐从南同时听到旁边有人走过的说话声。
  “哇,那个大屏上是谁啊,太好看了吧,太杀我了?是新出来的什么idol吗?”
  另一个女生很悲伤:“什么idol啊,出那么大事你不知道?他是凌照青啊,十年前的凌照青,当时我可喜欢他了,特别特别迷恋他,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还有他拍的第一部电影,傅江声就是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好吗?后面他拍电视剧,出歌,他的星途那么璀璨,可是,可是——,”那女生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哽咽起来,“可他后面太苦了,一夜之间,他的黑料铺天盖地,他从顶流变成过街老鼠,开发布会那天,他还,他还被——。”
  女生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女生很懵:“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他在发布会上,被人泼了硫酸,毁容了。”沐斯年说道。
  “啊?”女生愣住了,一脸惋惜地看向大屏幕,“天呐,那么完美的一张脸就被毁了?这都些什么人啊,太可怕了吧。”
  女生想着,越看越惋惜,都忍不住跟陌生人说道。
  “那为什么现在又放起他来了?是不是因为他把脸治好了?又回来了?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会去支持他的。”
  “没有。”沐斯年说,“他死了。”
  女生愣住。
  她再度看向led屏,呆呆的,心里的情绪极度复杂。
  只是见到视频,她因此就觉得难过得要命。
  这样的人,就这样过了一生吗?
  沐斯年和沐从南搭上司机的车,沿途中,沐斯年甚至还听到了游街的声音。
  “凌凌,要上天堂啊。”
  游街的声音时大时小,反正一股脑地全进了沐斯年的耳朵。
  沐从南说:“弟弟,别生气,等会儿要见他。”
  沐斯年木然地看了沐从南一眼,把他看得说不下去了。
  到了墓园倒是清净,没什么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什么狗仔和粉丝。
  是因为这里是沐家的祖坟,一般人进不来,要有身份证明才行。
  沐从南笑了笑,说:“本来我也跟爸妈一样不同意你把他安葬在这,不过现在我觉得很好,至少他可以得个清净。”
  “嗯。”沐斯年说,慢慢地走上台阶,走到凌照青的旁边。
  沐从南没有上去,他在下面等沐斯年。
  沐斯年没有说话,他就安静地坐在那儿,他没什么情绪,按理说凌照青死了,他应该难过得要死,可他偏偏就没什么情绪。
  他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直到日暮西斜,直到乌鸦啼叫,直到墓碑上染了露珠,沐斯年去擦的时候,还以为是凌照青在哭。
  直到零点。
  沐斯年被沐从南注射了一针镇定剂,才终于把人带走 。
  沐从南本以为第二天沐斯年还会去墓园,但是他没有,他开始恢复常态,好好上班。
  沐从南派人盯梢了半个月,发现老弟除了不怎么笑之外,真没再去过墓园,而是天天两点一线的上班。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就跟一个不怎么高兴的正常人差不多。可能还比正常人正常点。
  沐从南想了想,听心理医生的建议把老弟多带出去溜溜。
  多溜溜就好了。
  沐从南带沐斯年去了演唱会,还是前排。
  混乱的人群,还有震耳欲聋的粉丝尖叫声。
  还有前方巨大的一个舞台。
  沐斯年转过头,对沐从南说:“我想走。”
  沐从南按住他:“等等,等等,起码听完一首歌再走吧。”
  沐斯年被他哥按着,动弹不得,只好坐了下来。
  舞台上,一束光打过来,升降台上,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刚开始装神秘,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然后慢慢地移到台前,在只隔沐斯年一米距离时,男人抬起了脸。
  瞬间,
  全场尖叫。
  而沐斯年,盯着男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迟来的情绪就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淹没了他。
  沐斯年颤颤巍巍地想去掐住脖子,像在进行最后的自救。
  沐从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是造星娱乐特意推出来的新人,现在营销方向就是小凌照青,长得是有几分像,一推出来就唱了一首歌涨了几千万粉丝,你觉得呢?像么?”
  不像。
  沐斯年想回答他。
  这是亵渎。
  凌照青是谁,他是神明啊。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完整地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那时。
  聚光灯倾泻而下,光影在不断地变幻流动,仿佛一条条银河在宇宙中汇聚。
  黑色的麦架,白色的三角钢琴,赤金色的那一道追光。
  还有,全场鸦雀无声的静谧,却好似又能听到千万人滚烫的心跳。
  歌声?
  是歌声吗?
  是的。
  漫长的前奏过后,隐在钢琴后面的凌照青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似乎颇有先见之明,轻轻把手指抵在了唇边,示意粉丝不要躁动。
  粉丝很听话。
  可下一秒,凌照青握起话筒,话筒明明尚未触及唇边,而山呼海啸的尖叫已掀翻穹顶。
  凌照青笑了。
  清清淡淡的一笑。
  是神灵的笑容吗?
  就这样,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我,落在,……。”
  歌声空灵,缓缓流淌。
  舞台早已不是舞台,而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永坠爱河——。" 被刻意拖长的气声。
  凌照青再次轻抬眼眸,就这样,摄像头捕捉到他睫毛翕动的特写。以及那眼尾处,原来贴着的是,亮闪闪的碎钻。
  可那碎钻的光芒依旧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最后,一曲毕,众人以为会散了场。
  而凌照青突然单膝跪地,喘息着扯开耳返,睫毛挂着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汗。
  那一张脸,无比清晰地望向了观众席。
  就像望向了坐在观众席内,为他疯狂叫喊,为他疯狂心动,为他恨不得献上一切的沐斯年。
  沐斯年睁开眼睛,冲了出去,沐从南拉都没拉住。
  然后。
  在凌晨3点一刻,也是法医判定的凌照青的死亡时间,沐从南接到交通局打来的电话。
  *
  沐斯年想起以前常跟凌照青讨论的一个话题。
  那是在凌照青病情稳定,情绪也稳定之后讨论的。
  “如果回到以前,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凌照青想了老半天,然后罕见地真的回忆了一下从前的自己,代入那个时候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认真地说:“应该不会。”
  沐斯年对着他笑,其实牙都咬碎了。
  凌照青笑了,摸着沐斯年的小脸蛋,一只眼睛故作傲娇:“你这么想,如果真的回到过去,你不就能拯救我了吗?被你拯救的我应该会喜欢上你的。”
  凌照青开了个小玩笑,沐斯年也勉为其难地接受。
  不过–
  在凌照青死去,他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在他的数学书上写着–
  “我真想不明白,我怎么允许自己爱上你这种笨蛋?”
  那道题,凌照青给他讲了十遍。
  沐斯年看着现在的凌照青。
  脑海中那个被水泡得全身发白,了无生机的凌照青逐渐褪去。
  他泣不成声。
  *
  “喂。你有病吧,堵在这哭个什么劲啊。”郑见山没忍住,推了沐斯年一把。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沐斯年被他一推,后腰直接撞上了后面的课桌角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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