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婧雪!”沐斯年动了怒,“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尊重他。”
  林婧雪并不在意沐斯年的话,她抬起手,朝后面做了个手势。
  在沐斯年疑惑的目光中,身后的秘书拿着一个ipad走了过来,然后递给沐斯年。
  沐斯年并不接,反而很警惕:“你想干什么?”
  “看看吧。”林婧雪说。
  沐斯年不明所以,接过去,而屏幕上,很熟悉。
  正放着的,就是——
  正躺在家里沙发上的凌照青。
  沐斯年不可置信,差点把ipad摔了:“艹,你监视我们?”
  “哪学的脏话,给我改了。”林婧雪轻皱眉头,“还有,这叫什么监视,我麻烦你想清楚,你现在住的别墅是在我的名下,当初你带着那个人住在哪儿都会被骚扰,是我帮忙现在才得以风平浪静。我的别墅,安几个监控应该没问题。”
  监控,一直在家里,沐斯年有些反胃。
  “放心。”林婧雪瞅了一眼儿子脸色,“那些乱七八糟的时候,监控器都关着。”
  “但是,也亏得是我安了监控,不然怎么会录下来这些东西,你自己看吧。”
  沐斯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把视线转移到ipad上。
  屏幕里。
  碎末的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吝啬地照在沙发上。
  正躺在沙发上的凌照青弓着腰,缩着腿,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快蜷成了一整团。
  好像正在做什么噩梦。
  下一秒,闹铃响起。
  湿透了的毯子里伸出一截手臂,凌照青胡乱摸索了一会儿后,闹铃关掉。
  凌照青坐起来。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凌照青就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呆呆地望着窗外,什么也不干。
  就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屏幕中如同静止般的画面,沐斯年一分一秒都没有选择快进,他就那样看着屏幕里的凌照青。
  终于。
  凌照青动了。
  他把自己艰难地移到轮椅上,然后慢吞吞地逛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屏幕里才再度出现凌照青。
  轮椅上的凌照青的腿上搁这一大堆东西。
  而在最上面的,则是一面镜子。
  一面从来没有在家里出现的镜子。
  沐斯年都不知道他藏在哪儿的镜子。
  凌照青把镜子摆好。
  接着。
  凌照青闭上眼睛,就开始给自己的头缠上绷带,一条条白色的绷带避开五官,又能很好地盖住脸部,凌照青缠得很熟练。
  绷带缠好了,凌照青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接着,他带上一顶假发。
  然后是帽子,再是墨镜,还有三层口罩。
  最后,裹上一个巨大的围巾。
  凌照青眨眨眼睛,盯着这样的自己。
  虽然说很繁重,但他依稀好像从中找到了一点从前的自己的模样。
  而屏幕外,沐斯年也这样盯着凌照青。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沐斯年把ipad还给秘书。
  林婧雪看见儿子的模样,反而笑了:“看明白了吗?沐斯年,你养了十年的人,不止是个已经毁容了的,他的心也毁了,你花了十年时间,根本没把人治好。”
  “你对他的爱,一文不值,根本就帮不了他。”
  “说够了吗?”沐斯年很平静地说。
  “没有。”林婧雪说,“或者你可以再去问问他,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结婚,愿不愿意留在你身边,沐斯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相亲,一个十年了都不能接受自己的人,他活不久的。”
  “砰!”
  一声巨响。
  碗碟飞溅。
  碎渣砸在地上,连林婧雪都吓了一跳。
  沐斯年却很平静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母亲,我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再在你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沐斯年径直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
  沐斯年一回到家,就到处找凌照青。
  然后,又在玫瑰花房里找到了凌照青。
  呆呆望着玫瑰花的凌照青。
  美丽,孤独,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沐斯年笑着走进去:“阿无。”
  凌照青一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打理了一下花枝:“来了。”
  “嗯。”沐斯年弯腰,从背后环绕住凌照青,手搭在凌照青的胸前,问:“怎么每次来花房都要戴口罩和帽子?”
  凌照青说:“花粉容易过敏。”
  沐斯年:“那帽子呢?”
  凌照青:“你管那么多?”
  “行。”沐斯年短促地笑了一下,然后隔着帽子亲了亲凌照青的头顶,“我哪有资格管我家的国王啊。”
  “神经。”凌照青骂他。
  沐斯年又亲了亲:“骂得真帅。”
  凌照青:“……。”
  不过沐斯年时常这样,有时候简直像捧着神明一样把他捧着。
  花房里,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
  一会儿后。
  沐斯年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明天有个聚会你去吗?我哥难得回来一趟,所以爸妈和哥都在。”
  感受到怀里的凌照青身子突然的僵硬。
  凌照青说:“不去了吧,我去不太方便,挺麻烦的。”
  “哦。”沐斯年说,然后在凌照青的脖子边蹭了蹭。
  “痒。”凌照青推他。
  没推动。
  一会儿后。
  沐斯年转了个圈,走到凌照青前面,然后蹲下,仰着头,问:“真的不去吗?阿无。”
  “真不去。”凌照青说。
  “真的不去吗?真的吗?”沐斯年再次说道。
  凌照青气了,一把把手里的玫瑰花扔到了沐斯年的怀里,然后说:“我说不去就不去,沐斯年你可真烦。”
  闹起脾气了。
  沐斯年把怀里的玫瑰花,拿起来,然后举起,笑吟吟地问:“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好的,我答应了。”
  凌照青没有反应。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滞。
  沐斯年眉眼弯弯,一脸幸福的模样:“啊,跟阿无结婚,可是我18岁以来的梦想,没想到就要实现了。”
  话音刚落。
  凌照青就恶狠狠地摘掉口罩,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把口罩打在沐斯年的身上。
  一张扭曲的,像融化掉的蜡层附着的脸就这样展露出来。
  一张脸上半张脸眼睑半拉,轮廓已经消失,交错的恶心纹路盘桓在早已泛着白的肉上,只有另半张脸上半部分还算完好,露着一双悲愤又绝望的眼睛。
  “沐斯年,结婚,你就跟我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结婚吗?你看看我,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你看这些玫瑰,开得多艳丽多美丽,我呢,我呢?你不如拿一把刀,把我的脸给呙了,剩一副骨架跟你结婚都比这个好。”
  “放过我,沐斯年。”凌照青说。
  所以,这场吵架,其实是凌照青单方面的冷战。
  冷战双方还算平和,但好几天沐斯年和凌照青都没有说上话。
  唯一的联系只有沐斯年给凌照青发的消息。
  他在公司时,就会一日三餐地提醒凌照青吃饭。
  比闹钟还准时。
  于是,那天。
  他工作了一天,直到秘书进来提醒他一天没吃饭了,他的胃才后知后觉地绞痛起来。
  但同时的,伴随着的好像还有点其他的什么痛。
  沐斯年自己叫了一份外卖,等外卖过程中,他给凌照青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有些烦,想直接翘班回家。
  就在这时,有个电话进来。
  没备注,但是是本地号码。
  一整天,他都有些罕见的慌乱,是那种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
  这种慌乱莫名其妙,看到电话号码的那一刻,他更慌乱了,但沐斯年硬生生地压抑了下去。
  沐斯年接起,办公室没人,他心里烦躁,打开免提。
  声音就这样回荡在办公室里。
  “您好,是沐斯年先生吗?我们是市人民医院的,您认识凌照青先生吗?今天在河西水库里消防人员打捞起一具尸体,根据身上的资料显示为凌照青先生,我们通过公安局……。”
  第2章
  三天之后。
  沐氏集团直系继承人为人扶棺的视频上了热搜。
  视频中,沐氏继承人形销骨立,表情麻木,仿佛已经跟着棺材里的人一起死去。
  沐家花了大价钱才终于把词条压了下去。
  然后,又一则本来无人关注的消息悄悄地上了热搜,从吊在末尾,到冲上前十,冲上前三,最后直接引爆。
  词条是——。
  “近期公安局发现的无名尸体被证实身份,乃是十年前被誉为“神颜”的断层顶流凌照青。”
  无数知情的,不知情的网友点了进去。
  一段神颜视频,一段电影视频,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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