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很快,院外就传来马的嘶鸣声,紧接着便是马蹄陆续离开的声音。
村里人虽然被魏明烬的随从赶走了,但他们却一直都暗中盯着白旭家中的动向。此刻见魏明烬一行人都离开了,左邻右舍们不放心白旭,纷纷去白旭家探望白旭。
白旭家院门大敞开,左邻右舍门一面往里走一面扬声唤:“白旭?旭哥儿?你怎么样?”
在屋中的白旭闻声,忙用衣袖飞快擦了擦眼角,然后走至廊下。
左邻右舍见白旭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儿之后,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白旭站在廊下,向左邻右舍道:“今日让诸位叔伯婶子受惊了,我在这里向诸位叔伯婶子赔不是了。”
说着,白旭站在廊下,朝众人深深作了个揖。
有人忙道:“哎哎哎,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就是,旭哥儿,今日之事不是你的错。都怪那个阿禾,要不是她花言巧语哄骗你,你怎么会上她的当!”
“就是就是。一开始啊,我就觉得那女子心术不正……”
白旭不想听他们说辛禾的不好,当即便打断他们的话。
“诸位叔伯婶子,我今日累了,若是你们没什么事,就回吧。”
白旭还穿着那件喜服,但先前笑容满面的人此刻却是面如死灰。
众人心中此番变故对白旭的打击很大,便也不好再多逗留,说些安慰之言后就纷纷离开了。
待到大门被关上后,整个家中就剩下白旭一个人了。
金乌西坠,没一会儿暗色便涌了上来。
白旭像孤魂野鬼似的,手持一盏油灯从厨房走到贴了囍字,摆了龙凤喜烛的喜房。
这里是辛禾从前住的地方,也该是他们的喜房。
可现在喜字犹在,他的新娘却被人带走了。
他想明媒正娶的妻竟是别人的妾!
这一瞬间,白旭强撑了一整日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他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自小就良善,自从开始行医后,也始终牢记医者仁心这四个字。但凡来寻他看诊的人,他诊费都收的极低,有的实在家贫,他甚至分文诊金都没收。
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如今好不容易能娶自己心仪的姑娘为妻了,可现在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白旭痛哭了一场,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干净后,又在暗色里摸到了魏明烬留下来的那一匣银锭。
魏明烬口口声声说辛禾是他的爱妾,可今日从他的言行举止上来看,他对阿禾没有半分尊重。由此可想而知,阿禾从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禾再被他强行带回去呢!
不行!他不能让他就这么带走阿禾!
一念既起,白旭再也无法坐以待毙。
迢迢夜色里,白旭抱着那匣银子,跌跌撞撞出了家门。
他要去找魏公子,他要用这匣银锭去换辛禾。
第58章 怒意
夜色如墨倾倒,窗外闷雷阵阵。
魏明烬坐在灯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的姿态一如从前的乖顺柔婉,但说出来的话,却没一句是魏明烬爱听的。
“公子,关于从前的种种,妾都会彻底烂在肚子里。若您不信的话,妾也可以喝下哑药。妾求求您,您就放过妾吧。”辛禾涕泣涟涟,像是被捉住要往笼子里关的雀儿,拼命做最后的挣扎。
魏明烬揽住辛禾的腰,将人捞至自己面前,单手掐住辛禾的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她。
“放过你?禾娘,昔年你亲口说,你此生对我言听计从,永不背弃我。这些誓言你都忘了吗?”说话间,魏明烬的大掌在辛禾细嫩的脖颈处徘徊。
若是从前,此刻辛禾早已吓得求饶了。
但如今辛禾却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她哽咽道:“公子,是妾对不起您,您想要怎么惩治妾,妾都毫无怨言。只求您看在妾服侍了您三年的份儿上,放过妾吧。”
说到此处时,辛禾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从前每次看辛禾垂泪时总有种温顺美,而如今辛禾垂泪却有种执拗倔强,这让魏明烬很不喜欢。
“放过你?”魏明烬闻言挑唇笑开,他抚摸着辛禾的脸,眸光深深凝望望着辛禾,“禾娘,我不是说了吗?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呢?”
魏明烬这话说的情深似海,但言下之意却昭然若揭。
她休想,他不会放过她!
他既然不肯放过她,她何必又再这般委曲求全的伏低做小!
辛禾身子蓦的往后一缩,避开魏明烬触碰的同时,一改先前的温顺,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我看在与公子三年朝夕相处的份儿上,好言相劝想同公子好聚好散,但公子却咄咄逼人不肯。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哦。”魏明烬单手撑着下巴,神色玩味的看着辛禾,“那禾娘想怎么做呢?”
“公子别忘了,我是魏家妾不错,可我是你父亲的妾室,亦是你名义上的庶母。公子文采斐然,如今又已金榜题名,日后封王拜相定然不在话下。公子应当不想因与庶母有染而锒铛入狱,彻底断送仕途吧?”
辛禾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魏明烬。但那双清眸里没有惧怕没有畏缩,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而魏明烬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跑了三个月,禾娘的胆子倒是比从前大了不少。”
“我没同你开玩笑。”辛禾满脸肃然。
魏明烬颔首:“我没觉得禾娘是在开玩笑。只是禾娘似乎忘了,我父亲的妾室辛姨娘已于去岁九月染病过世了,她的后事都是我操办的。”
辛禾等的便是魏明烬这话。
如今魏明烬说了之后,她当即便站起来:“公子所言有理,魏老爷的妾室辛姨娘已过世,那我自然也与魏家再无干系。”
说完,辛禾便要走,却蓦的又被魏明烬叫住。
魏明烬好整以暇坐在那里,望着辛禾轻笑:“我父亲的妾室辛姨娘确实已过世,可我的妾室可没过世。”
辛禾一时没明白魏明烬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他的妾室可没过世?
魏明烬抬手,将一张纸递给她,含笑道:“禾娘不妨瞧瞧这个。”
辛禾提防的看了魏明烬一眼,这才将纸接过来。
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辛禾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这竟然是一封纳妾书。
末尾处还有她的落款和指印。她对魏明烬避如蛇蝎,怎么可能会再心甘情愿给他做妾!
“这上面的落款和指印是假的,我从没见过这份纳妾文书。”辛禾抓着那封纳妾文书,目露愤然,“魏明烬,你熟读朝廷律法,该知道伪造契书是何罪名。”
“我自是知道伪造契书是何罪名。可是禾娘,你不妨再仔细看看,那纳妾文书上的笔迹。”
辛禾听出了魏明烬话中的胸有成竹。她遂快步走到灯下,又细细辨认了一番上面的字迹。
这一细看后,辛禾的面容顿时变得骇然起来。
这上面竟然真的是她的字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没签过这份纳妾文书?这上面怎么会是我的字迹?”辛禾蓦的扭头,目光逼视魏明烬。
魏明烬走过来,自身后拢住辛禾,将下巴搁在辛禾的肩膀上,含笑道:“去岁上京路上大雪封山那日,我将禾娘可是伺候的极为舒坦呢!”
辛禾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记得那日。
上京的路上魏明烬一直在埋头温书,行至胡洲时偶遇大雪封路,他们一行人便在客栈歇息。
那日原本在伏案做文章的魏明烬不知哪根筋有问题,突然丢下笔拉着她桌前行欢。
那日的魏明烬与从前格外不同,他一直专心在侍弄她。
中途他来了兴致,突然让她提笔在他身上作画。
辛禾想起来了。
那副画画完后,魏明烬握着她的手,曾同她说:“禾娘,留个落款吧。”
当时他一面勾着她交吻,一面掌控着她的所有,他将她所有的意识都搅成了一团,她哪里还能分得出精力去分辨这些。
她依稀记得,魏明烬握着她的手亲笔写下她的名字后,又抓着她的手摁下了指印。
原来那时,魏明烬就已经将她推进了他设下的陷阱里,而她毫无察觉。
辛禾气的浑身发抖。她蓦的转身,抬手对着魏明烬就是一巴掌:“魏明烬,你无耻!”
他竟然在那种时候,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骗她签下卖身契。
这一巴掌,辛禾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魏明烬一时不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转瞬,他冷白如玉的左脸颊便迅速浮起指痕来,唇角也有血珠渗出来。
魏明烬的眼里瞬间浮起一抹戾气。
但这戾气在看见辛禾气的浑身发颤,双目通红死死瞪着他时,顿时又被强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