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唯有沈秧,躲在那副虚伪的慈善面容之后,暗中筹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沈清死后,实际掌握沈氏的就是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姜云冉看向沈秧,她说:“那时候,是不是很得意,很痛快?”
沈秧慢慢露出一抹回味的笑容。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当时,你们也发现了岑医正有嫌疑,对吗?”
否则岑医正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从此再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岑医正因为早年刘美人的差错,后来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直到多年之后,他一直勤勤恳恳,才重新升为医正。
因他擅长妇产和幼儿科,因此吴裕妃这一胎便被白院正顺理成章安排给了他。
吴裕妃难产崩逝之后,岑医正被责罚,要求闭门思过不得出,但他很聪明,知晓自己可能会被灭口,因此逃出生天,隐姓埋名。
沈秧无法大动干戈寻人,只能做罢,最终是仪鸾卫寻到了岑医正的下落,得到了所有的口供。
后来梅辰君“小产”,紧接着就跟阮含珍唱了一出栽赃陷害大戏,最终作茧自缚,把两个人一起送上了不归路,也把好不容易重获荣华的梅氏和阮氏一脚踩入泥沼之中。
“当时梅辰君设计陷害我的巫蛊娃娃,可是你调换的?”
说起这件事,沈秧满脸得意。
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她跟阮含珍都是蠢货,想要陷害你,却做得漏洞百出,”沈秧淡淡道,“既然他们都不堪大用,那就一起死了便好。”
“免得脏了我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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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若那盒中放着的是梅辰君自己的生辰八字,这一桩案子还没有如此多疑点。
可生辰八字的调换,让这一件事变得扑朔迷离,完全不符合常理。
加之她自己的心狠手辣,直接杀人灭口,把阮含珍和阿□□上了绝路,终于说出了实情。
沈秧说:“梅辰君总是想要效仿我,可她不够果断,不够冷酷,也不够聪明,最后只能一败涂地。”
“包括梅氏也是,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想要成为阁老?”
沈秧都忍不住笑出声:“当皇帝难道还不如当大臣?”
她的野心极大,比当年的沈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肯定,一旦她逼宫成功,用不了多久,大抵就会把礼亲王毒害,携幼帝登基为帝。
到时候,大楚就再也不是大楚了。
在场众人,都能从她不屑的眼神里看出端倪。
景华琰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却问:“沈秧,你所做一切,并非为了子轩当皇帝,你是真的想要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沈秧的笑声慢慢停下。
她冷冷看向景华琰,道:“那又如何?”
“难道我筹谋半生,数十年汲汲营营,只为他人做嫁衣?本来我都计划好了,我拿到诏书,先让子轩成为皇帝,过几年他再让位给我,改立新朝。”
沈秧语气轻松,仿佛说的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不值一提。
此时花厅气氛紧绷,姚文周等几位朝臣都不敢说话,但他们此刻的表情,却出卖了内心的惊讶。
沈秧看着他们那些表情,忍不住冷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既然能成为九五之尊,为何要当牛做马?你们是真的没想过,还是不敢想呢?”
姚文周面色大变,这就要起身告罪,却被景华琰摆手制止了。
景华琰看向沈秧,说:“梅辰君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其他证据留下,朕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沈秧能谋划多年,至今才因不得不行动而暴露,自然极为聪慧。
她直截了当:“大皇子的病症,与我无关。”
景华琰目光沉沉,一瞬不瞬落在沈秧身上。
沈秧也平静回望他。
到了此刻,她已经认下所有的罪责,但不是她所为,她一概不认。
她说的是实话。
也就是说,用琉璃盏给周宜妃母子下毒之人,就是梅辰君,亦或者还有梅氏的手笔。
景华琰眸色幽深,他道:“朕相信你。”
沈秧慢慢站起身,她腰背挺直,自始至终都没有失去风度。
甚至就连鬓边的鎏金凤簪都没有松动,依旧光彩照人。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大笑一声,伸手直接拔下发间的凤簪,就要往自己的脖颈处刺去。
她不可能被人审判。
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夏岚和蒋长州一早就把注意放在她身上,在她刚一动作时,两人便飞扑上前。
一个按手,一个夺簪,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等整个人被扣押在肮脏的地板上,沈秧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了。
这一刻,所有的怨恨都爆发出来。
她披头散发,尖锐咒骂:“景华琰,你让我死,你让我死!”
景华琰冷冷道:“带下去,严加看管,务必让她活到行刑那一日。”
“景华琰!你是个畜生,你!”
后面的话,都被人堵住了。
沈秧就这样尊严全无被带了下去,只留下那一支巧夺天工的金簪,昭示着她曾经的风光。
仁慧太后长长叹了口气。
“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方才仁慧太后数次落泪,并非因害怕,她难过的是数十年相识,自己竟识人不清,就看着她害了那么多人。
即便如今沈秧被问罪,面临凌迟处死的境地,可她依旧不觉得畅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景华琰和姜云冉提前猜到了沈氏的动向,一早就做了准备,才让这一场逼宫有惊无险度过。
最终,把所有的逆党捉拿,告慰逝者,扫清障碍。
想到这里,仁慧太后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后知后觉品味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多,却足够让她露出慈和的笑容来。
此刻,花厅中还剩下最后一滩烂泥。
自始至终,阮忠良都扭曲地倒在地上,口中堵着帕子,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在审问沈秧的过程中,无人过问阮忠良的意见,也无人在乎他的证词。
他就是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条狗,有主谋沈秧在,无人在意他。
但现在,沈秧审问结束,该轮到属于他的刑罚了。
景华琰偏过头,看向姜云冉。
见她面容平和,呼吸沉稳,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隆起的腹部。
他归来之后,一直没有入宫,此时的确是两人的久别重逢。
多年的冤屈真相大白,罪魁祸首的落败告慰亡灵,此刻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包括姜云冉。
景华琰轻声问:“可还好?”
姜云冉摸了摸他的手背,对他温柔一笑。
她的笑容灿烂,美丽,却又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
历经千帆,终破茧成蝶,身上背负的枷锁全部撤去,只剩下眼前一片坦途。
苍天辽阔,未来美满,姜云冉只觉再无此时这般舒心。
她对景华琰坚定道:“我很好。”
说着,她挪开视线,终于看向了那一滩烂泥。
“陛下,今日就把事情了结吧。”
景华琰也跟着露出畅快的笑容。
“好。”
说着,景华琰一挥手,蒋长州便上前,把阮忠良提溜到殿堂之中。
他取下阮忠良口中的帕子,冷冷道:“老实一些。”
因之前阮忠良发疯,蒋长州并未解开他手上的绳索,让他依旧扭曲着跪倒在地。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他目光澄澈,声音笃定,给了姜云冉坚不可摧的依靠。
“云冉,当年姜家的事情已经查清,姜家的冤屈也已经洗清,你所审问之事,皆可按实情询问,不必担忧。”
“有朕在,无论如何,你皆安然。”
姜云冉回望景华琰,握住他的手,坚定颔首。
既然姜氏的冤屈已经洗清,无论母亲还是她,便都不是罪臣之后。
景华琰同姜云冉说完,转过头来,淡漠地看向阮忠良。
“阮忠良,有些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说,“你要为阮家的人着想,有些罪过,并不会祸及家人。”
阮忠良一怔,姜云冉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心中微暖,握了握景华琰的手,才抬眸看向阮忠良。
她声音冰冷:“阮忠良,你来说一说,你究竟是如何谋害我父亲阮千帆,杀害我母亲姜若宁的。”
事到如今,阮忠良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当景华琰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大势已去。
老实招供,说不定还能救一救阮家其他人的性命,若是执意隐瞒,才没有任何好下场。
阮忠良低垂着头,声音沙哑:“既然你都知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阮千帆去了清州之后,多年未曾联系,他的身份已经不是阮家嫡系,只是阮家旁支,我自然不会对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