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人人都猜测姜云冉在司务局一案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不去看陛下的眼神呢?
  一个眼神,答案昭然若揭。
  “陛下万安。”
  众人行礼,景华琰扶了一下姜云冉的手,同她一起坐在椅子上。
  “可商议好了?”
  仪宾躬身行礼,恭敬道:“回禀陛下,明日典礼流程娘娘已经熟悉,不用臣再行安排,臣这就告退。”
  她倒是很有眼色。
  景华琰颔首:“有劳堂姐了。”
  仪宾忙说不敢当,这就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宫人们便立即上茶,不过片刻间寝殿中就只剩帝妃二人。
  姜云冉看向景华琰:“陛下可有事?”
  景华琰:“……”
  景华琰要气笑了。
  他伸出手,狠狠在姜云冉额头点了一下:“怎么,朕无事还不能见你了?贵嫔娘娘真是忘恩负义。”
  他这一手看起来十分用力,却并未弄痛姜云冉,她蹙了蹙鼻子,嗔怪道:“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姜云冉理直气壮:“臣妾能升为贵嫔,是因为臣妾立功,自古以来,无论前朝后宫不都是论功行赏?”
  “这个贵嫔,是臣妾自己赚来的。”
  如今身份有了,地位也有了,加之两人已经相互磨合四个月,姜云冉也对景华琰多了几分了解。
  行事时就放松许多,少了刻意,多了坦然。
  听到这话,景华琰不怒反笑。
  “朕生气了,这就把你降为嫔位。”
  姜云冉根本不当一回事。
  她手里依旧捏着那份流程折子,反复看:“陛下不闹,臣妾紧张着呢。”
  景华琰有些惊讶。
  他是真不觉得姜云冉会对此事手忙脚乱。
  “你紧张什么?”他问,“流程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多了几项而已。”
  姜云冉呼了口气:“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她抬眸看向门外。
  雪停了,这几日都是晴天,金乌从乌云中钻出来,活泼散发热力。
  因着阳光晴好,玉京都没那么寒冷了,姜云冉甚至把寝殿中的暖炉撤了,否则白日都要出汗。
  阳光明媚,预示着好年景。
  景华琰听着她的感叹,慢慢温柔了眉眼。
  他低声道:“做好你自己就行。”
  景华琰也同她一起看向晴空万里,他道:“当年先帝龙驭宾天,发生得非常仓促。”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悲伤。
  仿佛只是在同姜云冉说一件寻常小事。
  沉水香幽幽静静,在两人周身萦绕,混合着景华琰身上的龙涎香,有一种奇异的甜。
  很好闻,也很让人放松。
  景华琰不需要人回答,姜云冉也只安静听着他说话。
  “皇帝驾崩,于家国都是大事,朕记得很清楚,前一日朕还同父皇禀报政事,父皇还是老样子,靠坐在床榻上目光沉静。”
  “太医院每日都记录父皇的脉案,也是一如往常,没什么不同。”
  景华琰的声音低沉:“可是次日清晨,朕刚起床洗漱时,就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
  姜云冉难以想象景华琰当时的心情。
  相比于父亲过世,仓促登基,忽然成为皇帝这件事,反而更让人仓惶。
  当年的景华琰也不过才十八岁。
  景华琰道:“虽然有礼部、宗人府等从旁协助,但所有的仪程都需要朕到场,丧仪二十七日,朕几乎没有换过衣裳,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
  “而且,这二十七日,朕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大行皇帝的丧仪,新帝一般是在龙袍之外套丧服,不仅要行丧礼守灵,还要处置国事,每日忙得团团转。
  尤其此时还未真正登基,新帝的一举一动都被宗亲朝臣看在眼中,是容不得半分错处的。
  “等棺椁送出长信宫,丧仪结束,朕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成了皇帝。”
  姜云冉听到这里,不由问:“陛下当时是开心还是难过?”
  景华琰沉默片刻,才说:“都没有。”
  他回眸看向姜云冉:“朕只是觉得,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很坦诚。
  没有伪装自己的忠孝,也不去过多描述失去父亲的惨痛。
  他只是平静告诉她:“所以,不过是封嫔大典,没什么好怕的。”
  “难道比大行皇帝丧仪都要难熬?”
  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在安慰她。
  姜云冉抿了抿嘴唇,终于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陛下,”她歪着头,好奇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更喜欢做先生?”
  她那样子分外可爱,景华琰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怎么?”
  “你真的很喜欢讲道理。”
  景华琰无奈摇头,道:“朕安慰你,你还反过来编排朕。”
  姜云冉笑了一下,她端起茶盏,自顾自碰了一下景华琰手边的。
  “那就谢过陛下。”
  姜云冉顿了顿,才又道:“既然陛下今日的空闲,那臣妾就再请教一下?”
  景华琰睨了她一眼。
  “说。”
  这个问题,姜云冉早就想问了,不过之前太过繁忙,她无暇旁顾。
  今日机会难得,倒是可以请教一番。
  “陛下,若是臣妾想寻找一个人,又没有方向,如何是好?”
  她说的是邓恩。
  这个人是针对阮忠良的关键。
  若能从何处抓到阮忠良的把柄,那一定是邓恩。
  但自从卸任清州知府后,邓恩就不知所踪,这很不寻常。
  要么他已经离世,要么就是隐姓埋名,否则当年的阮忠良都平步青云,没理由十几年过去,他官位越来越低。
  但查一名官员,对于茉莉和石头太过困难,现在手里有丹凤卫,姜云冉倒是可以施展一番。
  她和景华琰心知肚明。
  景华琰肯定知道她要针对阮氏,却还是把丹凤卫送到她手上,就意味着他的默许。
  既然如此,姜云冉便也不用再畏手畏脚。
  她会以此询问,一是真心想要讨教,二则是隐晦地告知景华琰。
  她要开始动手了。
  姜贵嫔讲究得很,最是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
  景华琰挑眉看她,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哦。”
  姜云冉心道不好。
  果然,景华琰对她勾了一下手指。
  “怎么?”姜云冉坐着不动。
  景华琰叹了口气:“娘娘心不诚。”
  姜云冉:“……”
  姜云冉只能倾身上前,侧耳聆听。
  景华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姜云冉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跟着景华琰胡乱折腾几个月,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
  可听到景华琰的话,还是让姜云冉瞠目结舌。
  她甚至怀疑景华琰每日都不是在御书房处置政事,而是专看那些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子,带图画的那种。
  “贵嫔娘娘,”景华琰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厚得犹如城墙,“这个课业想不想学,就看你的诚心了。”
  姜云冉红着脸瞪他。
  景华琰笑眯眯,显得很是悠闲自得。
  最终,姜云冉还是败下阵来。
  “学。”她咬牙切齿。
  景华琰低低笑了一声,能听出他是真的很开心。
  “陛下,”姜云冉破罐子破摔,“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景华琰一本正经:“朕天赋异禀。”
  这天赋有什么好吹捧的?
  又不*是什么正经事。
  说都说不出去的那种。
  姜云冉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陛下,说正事。”
  景华琰悠闲自得,反问:“你要找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这有区别吗?”姜云冉真心求教。
  景华琰的手指在桌上轻点。
  “区别很大。”
  “只要人还活着,总能留下痕迹,即便你寻不到他的踪影,却能找到他的家人,通过家人的动向,能推测出人在何处,在做何事。”
  “若是死人,难办,也好办。”
  景华琰讲解很是耐心。
  “若人最后出现的地点能查到,那就围绕此处来查,总能查到线索,”景华琰看向她,“若没有任何线索,就不好查了。”
  姜云冉若有所思。
  她顿了顿,问:“陛下,若臣妾想查的是一位官员呢?”
  姜云冉会这样问,她要查的一定不是阮忠良。
  景华琰偏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姜云冉的眼眸很干净。
  那双深邃的凤眸清清亮亮的,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天上的星子都不及它半分。
  景华琰笑了一声,他道:“官员是最好查的。”
  “每个人的籍贯,成绩,录档都在吏部,他们的行踪都有迹可循,除非病故或者致仕还乡,那也能从其籍贯查到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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