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阮含璋扶着红袖的手起身,柔声道:“姑姑,去接父亲母亲吧。”
等棠梨阁的人穿过垂花门,就看到一对身着绛紫公服的中年男女站在前殿庭院中,对慕容婕妤的正殿行礼。
纽姑姑站在门外,难得和气:“恭喜阮大人,廖夫人,今日阖家欢乐,一家团聚,婕妤娘娘有赏。”
阮含璋站在游廊,也对正殿行礼:“谢娘娘恩赏。”
该有的礼数行完,阮含璋才把“父母”迎入棠梨阁。
殿门一关,便只剩一家三口并佩兰。
阮忠良面白短须,容貌清俊,身穿绛紫公服,头戴官帽,端是仙风道骨,很是儒雅飘逸。
难怪当年能被榜下捉婿,的确样貌不俗。
而坐在一边,公服精致华贵,头戴团花冠的廖夫人,就着实逊色许多。
廖夫人眯了眯眼睛,此刻才好好打量阮含璋。
的确同在家中时不同了。
廖夫人可不是佩兰这样的人能比的,她语气满是亲昵,仿佛是亲生母女:“娘娘如今盛宠不衰,荣华富贵,臣妇心中甚安。”
说着,竟然红了眼眶。
“这些时日你离开家中,臣妇很是想念,总怕娘娘在宫中不甚习惯,心里担忧得很。”
阮忠良适才宽慰:“宫中自然万般皆好,你瞧女儿不是很好。”
阮含璋也忙上前道:“母亲,女儿很好。”
一时间,真是父慈子孝,母女情深,感人肺腑啊。
简单说了几句话,阮含璋才低声对佩兰说了几句话。
佩兰眼中一喜,唤来红袖:“侍奉娘娘去更衣。”
她眼中有着告诫,红袖愣了愣,忙福了福:“是。”
等红袖扶着阮含璋从正殿出来,两人一路往偏殿行去。
待路过正殿窗棱时,阮含璋脚步微顿,红袖也一言不发。
只听殿阁之中,有模糊声音传来了。
“珍珍已经大好,一月方可入宫。”
说话之人,阮含璋万不会认错。
是阮忠良。
“待下月德妃生辰,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他的声音非常冷酷,“佩兰,到时候你亲自动手。”
“杀了她。”
第23章 这个谢礼,陛下可喜欢?【三合一】
红袖没有经过训练,并不懂得如何捕捉细微声音。
但她按照阮含璋的步履节奏,继续向前走,留下脚步声。
即便阮忠良三人足够小心,却还是让有备而来的阮含璋听清了这恶毒心肠。
阮含璋心中早有意料,因此并不显得惊慌,只是冷冷勾了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殿中,满心欢喜的三人还在继续议论。
“咱们一早就商议好的,”廖淑妍低声道,“佩兰姑姑你狠心一些,当机立断杀了她,再一把火火烧棠梨阁。”
“引火之后你立即离开,佯装去尚宫局办事,待此事盖棺定论,我会上奏太后娘娘,恳请放你出宫颐养天年。”
佩兰倒是犹豫了。
并非是不敢杀人,也不是同阮含璋有了感情,她单纯是担心自己安危。
“老爷,夫人,这些奴婢都知晓,原也议论过多次,”佩兰低声道,“可若要动手,必要傍晚时分,那时奴婢忽然离开棠梨阁去尚宫局,很是让人怀疑。”
她顿了顿,又道:“原在府中时,对宫中不知关键,如今经过两月行走,到底知道些许皮毛。”
“原定的计划,怕是会有纰漏,尤其是时间上不好把控。”
佩兰倒是精明,她只关心自己是否能摘出去。
阮含璋不知道阮忠良和廖淑妍此刻是什么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定不会很好看,因为佩兰已经有些慌张。
“老爷,夫人,不是奴婢胆小,只是此事一旦办得不利落,一定会牵连府上。奴婢也是担心大小姐。”
这倒是。
无论如何,阮含璋都是顶替阮家大小姐身份入宫的,她不仅忽然死了,还被一把火烧死,宫中肯定不会简单放过。
慎刑司和仪鸾卫又不是吃干饭的,宫中内外必要盘查,到时候阮家肯定是第一个被牵连的府邸。
殿中一静,阮忠良才沉沉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一早便已经准备妥当,你不用担心。”
“原本想让夫人入宫看望娘娘,顺便把东西捎带给你,今日陛下隆恩,倒是省了许多事端。”
殿中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阮含璋不知阮忠良和廖夫人是如何把东西夹带进来,但他们今日身穿公服,是被宣召入宫庆贺,料想守们的仪鸾卫不会太过份,到底也要给大理寺卿这个面子。
又沉寂片刻后,廖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这是静思,是十分难寻的毒药,服药之人会在一刻之内昏厥,陷入深眠,即便被火烧也不会醒来,会很平静离世。”
阮含璋不由捏了一下手心。
论说狠,还得是阮氏。
“这是炙炎石,是专门用来引火用的,你一定记得,到时把炙炎石放到她身上,通过引线点燃,点燃之后你迅速离宫,等引线烧到炙炎石之后,会迅速爆燃,从烧火点蔓延开来,引起剧烈火势。”
“引线可延迟一刻,你抓紧行事,把时间空余出来。”
说到这里,廖夫人叹了口气:“按理说,炙炎石一旦引燃,最初的起火点会烧得只剩灰烬,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当真留下尸体,没有全部烧毁,不能让慎刑司的人查出任何端倪,只能先用了静思再动手。”
“事情一定要定论为意外。”
这话里的狠毒,即便是阮含璋听到也觉得心惊,更何况是本就心志不坚定的佩兰。
这是要把阮含璋活活烧死。
廖夫人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开口,可能阮忠良看出佩兰的犹豫,接过了话头。
“佩兰,你如今十分重要,整个阮家,珍珍的未来,全托付你一身。”
“你也知晓,珍珍自幼便依赖于你,同你甚至比夫人还亲近。你也对珍珍最是慈爱,心里当真把她当女儿一样疼。”
阮忠良非常诚恳:“不仅珍珍,你也要为你阿弟着想。”
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威胁上了。
阮含璋心里冷笑。
佩兰只是犹豫,想要拿乔,并非想要逃离。既然一开始都上了这条船,就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果然,阮忠良话音落下,屋里就传来嘭的一声。
“老爷,夫人,奴婢自幼陪伴夫人,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同夫人一起长大,在奴婢心里,夫人就是奴婢的天,”佩兰言辞恳切,“后来大小姐出生,奴婢便开始照料大小姐,老爷方才所言,也都是奴婢对大小姐的真心。”
说到这里,佩兰几乎有些哽咽。
“为了大小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然此事毕竟牵扯重大,若当真有差错,不仅会连累阮氏,牵连大小姐,奴婢一家老小也都活不成,奴婢这才犹豫。”
她很乖觉,没有自己主动开口。
可话里面的意思,人人都能听懂。
“但听过老爷和夫人的周密安排,奴婢心中安稳许多,定当为阮家尽心竭力,为大小姐筹谋未来。”
说到这里,佩兰磕了三个头。
等她磕完头,廖夫人才轻声笑了一下:“你这是怎么话的?咱们可比亲姐妹还亲呢。”
“你且放心,先不提事成不成,你弟弟已经是咱们家庄子上的大管事了,你那侄儿也在族学读书,以后定有好前程。”
“家里的内管家一职,还等着你的。”
话说到这里,后面就都是感情戏码了。
阮含璋不耐烦听,她快走两步,在转角处碰见了湿着手回来的红袖。
红袖把手里的潮湿帕子递给她,阮含璋便一边擦手,一边领着红袖往回走。
她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却足够引起殿中人的重视。
果然,等阮含璋重新踏入明间,绕过珠帘,便看到一家人面带笑容品茶。
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阮含璋略带歉意:“今日有些紧张,让父亲母亲久等了。”
廖夫人慈爱地道:“你这孩子,紧张什么?肯定是想我们了。”
“来,你看看母亲给你带了什么?”
阮含璋好奇上前,便看到廖夫人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花篮。
篮子里摆放有几样糕点,一个枣木盒子,还有两盒香粉。
“母亲知晓你爱吃桂花糕和芝麻核桃酥,特地叫王妈妈给你做的,这盒子里,是母亲特地给你准备的珍珠耳铛,平日里戴着玩。”
廖夫人絮絮叨叨,真像是思念女儿的母亲。
她另外取了一个荷包,亲自放到阮含璋手上:“宫里开销大,你一个人在宫中十分不易,若是当真遇到事,能用银子就用银子,可别委屈了自己。”
里子面子都做了十足。
阮含璋随意看了一眼香粉盒子,终于明白那两样东西是如何夹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