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先前院子里卢家父子,赵财主他们都在,李清田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现在只有主仆二人,李清田再也忍不住。
  苏棠连忙拉着李清田低声:“李姐姐没错,今儿不是看的清清楚楚么?没有证据,他们都会赖到咱们头上,可见即便不动手,他们也会找咱们的麻烦。”
  “也亏得李姐姐昨儿晚上的那把火,如今咱们也真的在镇子上立脚了呀,若是有下回,还是要烦劳姐姐。”
  李清田含着泪,怔怔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棠重重点头,“那个赵财主做了坏事,就该受到惩罚,不然以后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李清田破涕为笑:“嗯,奴记下了。”
  ********
  赵家宅院。
  “砰——”
  青花瓷的茶盏摔到地上,粉碎成渣。
  赵大官人喘着粗气,四周的仆从噤若寒蝉。
  堂屋外头老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凑过去:“回老爷,咱们查了镇子上的客栈,这几日来往客商之中并无可疑之人。”
  赵大官人目光阴凉:“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查到!”
  “请老爷恕罪。”老管家连忙自罪。
  赵大官人盯着老管家,忽的大笑:“好啊,二十年,我赵家二十年没着过火,还真是势弱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欺负到头上来了!”
  大清早的这边砸门,另一边就去街头巷面儿客栈上找寻有可能放火的家伙,双管齐下。也不是没想过会扑空,落个一无所获,可心头的火气总要散掉——就算是无凭无据,卢大山的口条还能说出什么来,一张秘方勉强能让他痛快几分。
  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媳妇是真厉害!
  口口声声律法。
  好,好,那就别怪他了。
  “去,把镇子上的胡椒辣椒都买了。”赵大官人吩咐。
  “是。”老管家应声去了。
  赵大官人端过来旁边仆从奉上来的茶盏,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
  平安镇街头,麻辣摊子前面人声不停。
  “来一碗带汤的。”
  “都是自家人,可得给的多点儿。”
  “……”
  “好,那我家姐姐去买菜时可要便宜些。”苏棠笑着应声。
  “必须。”
  认识的,不认识的,讨价还价的,豪气扔下几枚铜钱不需要找回的,总归都是啧啧称赞的好吃。
  辛香的麻辣热气氤氲熏腾,周遭的秋风都暖和了几分。
  “给我来一碗。”拄着拐杖的老人颤颤的过来,正是早先时候说走了赵大官人的耆老。
  李清田挤出笑容,学着苏棠的语气道:“阿翁,多吃点儿软的。”
  老人点着头,看着李清田忙活。
  好不容易李清田手里的麻辣烫弄好,给老人端到旁边的小桌上,老人手里的拐杖往李清田的手臂上碰了碰。
  李清田看向老人。
  老人抬着下巴示意,李清田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到了摊子里头自家小娘子正笑着和客人们说着话。
  原本不是陪小娘子一起忙着,就是在后面院子里准备菜色,竟从不曾在摊子外头瞧自家小娘子。
  眉目如黛,青山远望,唇角含笑,好似青荷幽兰又仿若蝶舞飞鸟。
  小娘子笑的好开心啊~
  就是原来在宅子里,也不曾见到小娘子这么欢快轻灵。
  李清田怔怔的失神。
  “咱们镇子安逸,安逸的紧。”老人颇为自得。
  李清田喃喃:“阿翁说的是。”
  ……
  收了银钱只觉得自己底气又足了的苏棠正觉得迎来送往笑的嘴角发酸,耳边上突然的冒出来吆喝声。
  “独家的麻辣烫,满五十送十五,走过路过别错过啦——”
  苏棠惊愕。
  往常里连笑容都是生挤出来的李姐姐这会儿大声喊着,嗓门都快赶上那位公爹了。
  怎么了这是?
  只是苏棠还没来得及问,摊子前面就过来一道人影。
  苏棠目光一动,脸上的笑容更大。
  “恩人来了。”
  方里长看着笑容灿烂明亮的苏棠,几乎没法子和那天晚上在镇子里唯一的那家客栈中看到的病入膏肓的小娘子视作一人。
  那天晚上的小娘子就是吊着一口气,按照算命的说冲喜,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哪儿想到才过了八九天这小女子竟仿若新生。
  “什么恩人,我和老卢自幼相识,唤我一声伯父就好。”方里长道。
  “是,伯父,给您来一碗尝尝如何?”
  “好。”
  方里长吃了一碗刚出锅的麻辣烫就知道为什么他那个妻弟紧揪着秘方不放了。
  “我有话欲与你说,可有清静之地?”方里长问苏棠。
  苏棠点头。
  ******
  院门紧闭。
  隐约听到外面李清田的吆喝声。
  淡淡的麻辣辛香顺着门缝飘进来,原本趴在院子门口的大黑狗打了个喷嚏换到了角落继续趴着,屋子的窗户半掩着,里面模糊的看到有人影晃动。
  坐在桌旁的方里长看了眼收回视线,侧头再看向旁边的小娘子。
  只见这小娘子抬眉明眸,双手轻握身前,已是端庄贤淑。
  寻常的人家可是养不出这样的小娘子。
  第11章 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方里长沉吟:“秘方,卖吗?”
  苏棠眉角稍挑。
  果然不出所料。
  “伯父要买?”苏棠笑吟吟问。
  方里长正要开口,后面的房门打开,小郎君从屋里出来。
  清清亮亮的目光看过来,仍是一如之前的平淡无温,却是叫方里长后面的话梗在喉咙里,半响也吐不出来。
  苏棠也瞧见了自家的小夫君,过去问询:“夫君吃什么?喝水吗?要不还是给夫君买些糕点解解馋?”
  小郎君直皱眉。
  “不喜欢?夫君喜欢什么?说给妾身听啊?”苏棠追问。
  小郎君扭头到大黑旁边,撸狗。
  明摆着——别理我。
  苏棠只能讪讪回转,重坐回到方里长跟前,歉声:“伯父,抱歉。”
  方里长眼见着这一幕,勉强扯着嘴角:“无碍。”
  苏棠眼中微闪,弯唇:“说来还是多谢伯父那夜主持了小女子与夫君的婚事。”
  方里长险些掉头就走。
  听这句话好像就是在打脸。
  可想到自家的老妻和小舅子,方里长不得不硬生生的把脚跟子桩在原地。
  苏棠微微讶然。
  当日她混混沌沌醒来,知道是那位算命先生和里长大人做媒为证,她曾往道谢,只是算命先生不在,只见过了里长大人,当时只觉得这位里长好脾气,现在看,不止好脾气。
  方里长看着眼前俏美的小娘子和那边还在撸狗的小郎君,委实是不想再待下去,斟酌道:“今日门前之事,我也有所闻,说到底和那秘方不无关系,故而吾方有‘买’一说,以二十两银为购,入平安镇酒楼,每月再予你十两银钱,连二十年,如何?”
  入股,分成。
  还是在那位赵大官人闹了一通过后给的法子。
  这位里长大人不止好脾气,还厚道。
  苏棠想了想:“小女不要二十年。”
  方里长怔愣,嫌少?
  苏棠道:“小女想用这二十年换一所请。”
  方里长惊愕:“何事?”
  苏棠看向身后在撸狗的小夫君:“妾身想夫君去上学堂。”
  学堂?这傻小子?
  方里长瞧了眼,揉了揉额头,“小郎早先可读过书?”方里长问。
  “家中读过。”苏棠。
  “读过哪些?”
  “伯父稍候。”苏棠起身去了屋子里。
  外面的小郎君也不撸狗了,坐了过来。
  方里长再次对上那双清淡淡的眼珠子。
  方里长见过卢大山当年的娘子,虽说也有几分姿色,可比这小子也是比不上,所以八成就是那娘子在外头生的,卢大山二话不说自己当亲儿子养着。
  刚看到他,就想到了卢大山,给出那么优渥的条件也是想让卢大山痛快点儿,还有那小娘子也是可怜。
  可上学总不比其他~
  就在方里长默默运气的工夫,苏棠出来,拿了家中所有的书出来。
  “这些书,夫君都读过了。”苏棠道。
  方里长看过去,有幼儿读物,也有经史子集。
  “也要知所以然才好。”方里长道。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苏棠道,“夫君也背的滚瓜烂熟。”
  苏棠随手的翻开一页,面向着小郎君读了前面几个字,而后眨巴着眼睛盯着小郎君,“夫君,后面是什么?”就像是前儿晚上一样背出来就好。
  一旁的方里长看向小郎君。
  这小子当真都记下了?
  小郎君看着苏棠,绷着嘴角。
  大黑狗摇着尾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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