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他早在程迩给他使眼色时便立刻给钟怀林发去信息求助,让留在市局的同事们调查海振南,如今这消息来得不早不晚,很是及时。
  看到最后一张截屏照片,他眸光一闪,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抬起头缓步向前,与海振南擦肩而过,最终停在程迩身旁。
  察觉到程迩斜瞥而来的目光,余寂时抬腕,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冷光洒在程迩清隽的侧脸上,映出他眼底一片黑沉,而下一秒,似有隐约的笑意在他眸底沉浮、翻涌,汇聚成一抹亮色。
  余寂时见他颔首,转过头,凝视着海振南,目光冷肃,清晰吐字:“我们查到,你华国银行某一个人账户里,在4月13日得到了海外汇款10万元,这笔钱对你而言是笔巨款,来的不明不白,这你该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海振南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瞬间被抽了魂魄,僵硬地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两步,险些又摔倒在地。
  第189章
  此时此刻,海振南已经黔驴技穷,无话可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悔恨,眼眶一瞬间蓄满泪水,不停地打转。
  “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啊,都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颤抖着开口,说到最后,魔障般反复说着同一句话,眼泪随着他的呼吸与颤抖吧嗒吧嗒向下坠,顺着崎岖的脸颊滚落。
  程迩却不为所动,轻嗤一声,倦倦垂眼,嗓音平静寡淡:“有什么问题回局里再解释吧。”
  说着,他轻掀衣角,取出别在腰间的手铐,修长手指勾着铁环,懒洋洋打了个转,最后将金属链条拉直。
  余寂时见状走到海振南身后,控制住他双臂,接过手铐将圈口卡进腕关节,咔嚓一声锁住,严丝合缝。
  晴空如洗,正午阳光正烈,酷热灼人。车流在热门商圈凝滞,化作长龙,汽车排气口热风滚滚,让周遭空气都微微扭曲。
  一路上,海振南蜷缩在后座,抽噎着自说自话,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只是被恐惧冲昏头脑,他语言系统十分紊乱,加上哽咽与声音的细颤,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余寂时耐心倾听,试图从这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拼凑出事情的原委,却以失败告终,唯一听懂的就是“被逼迫”。
  程迩被他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趁着红灯停的间隙,冷冷斜瞥向后视镜,眸光犀利,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耐,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砸得又冷又重:“闭嘴。”
  海振南被吓得张了张嘴,哭声戛然而止,只剩鼻翼剧烈翕动,发出细微的、漏气般的抽泣,缩着脑袋一声不吭,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抵达市局,人被郝阳和磊哥带走,余寂时跟着程迩回到临时办公室时,一推开门就被饭香扑了满脸。
  四菜一汤的盒饭极其丰盛,红烧肉酱色浓郁,肥瘦相间,炒菜也色泽鲜亮,油香四溢,看得人立即就有了食欲。
  柏绎人还在技术组,温箴言被市局刑侦支队的同僚借走也仍未归,办公室里只剩钟怀林和许琅,两人刚撂下筷子,正收拾着桌面的狼藉。
  百叶窗将热烈的光线敛去大半,在地板上投下一排排亮色细线,空调嗡鸣,一股冷气在室内萦绕徘徊着。
  见他们进来,钟怀林从转椅上直起身,眉间蹙起川字,语气透着一丝焦灼:“人带回来了?你们让查的那个海振南,确定有问题吗?”
  “嗯,监控十成十是他改的。”程迩简短应声,略一颔首,便接过许琅递来的资料。
  余寂时站在他身侧,目光也落在纸面上。先前大致看过电子版,此时斜瞥一眼看到某些字眼,他记忆瞬间回笼。
  海振南,二十七岁,南陵省南山市人。南山师范大学毕业,一本大学,履历光鲜。可大学四年他沉迷电子游戏,不思进取,延后一年堪堪毕业,后续在本地找了各种工作,都干不长久。
  他上头有一个做高中教师的姐姐,父母也都有退休金,于是前年他干脆彻底躺平,靠着关系被塞进居委会,领着三千出头的死工资混日子。
  程迩一目十行扫视一遍,便将那一摞材料轻掷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下。
  钟怀林从保温箱里取出两份盒饭,给两人依次递过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动作,手掌在太阳穴上重重一拍:“差点漏了说。我们查过海振南的社会关系网,暂时没发现异常,至于那个海外汇款账户,没法往下追查下去了。”
  “明白,辛苦了。”程迩颔首道谢,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余寂时正掀开饭盒的塑料盖,一片腾腾热气氤氲开来,他略一偏头,中看见郝阳大步跨进来,衬衫袖口蹭过浮满薄汗的额头,嗓音洪亮:“这人怎么回事啊,直接审吗?”
  “现在审。”程迩丝毫没有犹豫,答得干脆,眼尾余光扫到余寂时捏着筷子的手指,薄唇一抿,顿了两秒又补充,“我们先吃饭,钟哥您和许哥搭下去审吧。”
  钟怀林和许琅纷纷应了声,收拾了桌面的材料,便拿起一叠和郝阳一起走出办公室,此时偌大的办公室内,便只剩下隔着一个座位坐下的两人。
  空气一时间凝滞住。
  办公室空间并不逼仄,两人之间也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余寂时却无端感到一阵心悸,喉咙似被紧紧堵塞住,窒息感令他思绪混乱,吞咽食物的动作都慢吞吞的。
  手腕轻微晃动一下,米饭从筷子缝隙间滑落,他难以强装平静,更无法做到若无其事,薄唇紧抿,眼尾余光悄悄瞥向身旁的人。
  那人肩线舒展,眉目疏淡,垂眸专注地看着盘中饭菜,目不斜视,咀嚼慢条斯理,吞咽却干脆利落,正是他一贯的冷酷作风。
  百叶窗筛出一缕缕光线,尽数洒落在他深邃立体的眉眼,金灿灿的,细碎光色在浓密长睫上跳跃。
  忽然,吧嗒一声,筷子被撂下,落在塑料餐盒的棱角上,碰撞出闷钝声响,未及余寂时回神,程迩便已经偏过头看来。
  余寂时心尖一颤,呼吸骤停,仓皇回避视线,垂下眼帘,齿尖咬住花卷,侧颊鼓起一点儿弧度,燥热感自心底蔓延,后颈泛起细密汗意,耳廓倏然漫开一抹怪异的红。
  程迩怔了怔,唇角隐约翘起一抹弧度,却被立即压下。
  须臾,他轻挑眉梢,神色傲慢,冷冷讥讽道:“我能做到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也是。”
  井水不犯河水。
  余寂时机械般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口腔中的花卷突然有些发酸,酸得难以下咽,酸意顺齿根蔓延,而柔软蓬松的面团如同长了尖锐的硬刺,密密麻麻刺痛舌尖、喉管,泛起一丝细微的麻。
  然而一切情绪都被他强压在心底,未曾流露在脸上,他面上平静到麻木,平静得诡异。
  程迩见他沉默,一抹浓稠暗色在眼底翻滚,唇角动了动,却没再言语。
  十分钟后,两人无声地吃完饭,一前一后收拾完餐盒,直奔监控室。
  此时监控室中,郝阳正揽着磊哥的肩膀,单手叉腰站在在主屏幕前,眉心褶皱迭起,沟壑愈深,衬得他神色都十分冷肃。
  两人一齐仰头看着主屏幕,上面正是审讯室中的画面。
  审讯室的光线昏沉而压抑,狭小的空间里,海振南被牢牢禁锢在审讯椅上,肩膀瑟缩、轻颤着,脊背佝偻,畏头畏脑,丝毫没有当初嘴硬对峙时的神气。
  讯问正在进行中,钟怀林怀林剑眉紧蹙,眼尾凌厉地上挑,声音沉缓,话音透着一丝难掩的犀利:“既然你说你和凶手并不认识,那他怎会找上你?”
  “我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海振南脸色惨白,泪痕爬满脸颊,双目猩红,眼皮肿胀,微凸的眼球活像两颗灯泡。
  他一边说急切地向前倾身,唾沫星子向前喷溅而出,“那天他突然找上门,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
  话音未落,他浑身地打了个寒颤,一抹涨红从脖颈一路漫上耳根,他声音陡然低弱下去,低到几不可闻,“警官,我…我想尿尿……”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
  程迩轻扯唇角,喉间溢出冷笑,轻飘飘一声,透着一丝漫无边际的嘲讽。
  余寂时一时也无言以对,微仰起头,视线仍死死黏在监控屏幕上,试图辨出海振南的真实意图,可左看右看,都觉得他不像装的。
  审讯室内,钟怀林眉心一跳,眼底溢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冷硬,沉声质问:“第几次了?海振南,我们这刚审多久啊,你哪来这么多尿?”
  “这次……是真的!”海振南下颌紧绷,喉结痉/挛般上下滚动,嘴唇竭力开合,话音极尽忍耐,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干裂的唇瓣被咬破,渗出细碎血珠。
  钟怀林与许琅交换了个眼神,神色讥诮,显然不信。
  直到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淡黄色/液体顺着男人裤角淅淅沥沥淌落,在地面堆成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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