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余寂时眯着眼,将她的微动作、微表情尽收眼底,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笑,眉目舒展,目光冷静开口问道:“这个医院诊断证明是假的,冯云慧没去做心脏病手术,对吧?”
  “假的?”汪翠珍极度震惊地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装作特别愤怒的模样,“这丫头,当时跟我说要出去旅个游,让我帮忙送一份诊断证明,我也没仔细看!什么心脏病呀,这丫头居然敢造假装病!”
  程迩凛眉,修长的手掌攥成拳,重重地捶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在整个安静空旷的审讯室中蔓延开来。
  他凤眸轻垂,眼底依旧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缓缓开口反问:“旅游?汪翠珍,你别一会儿一种说法。不是说冯云慧失联了吗,你这会儿又说她去旅游了?”
  汪翠珍眼珠子滴溜一转,忙点点头,开口应和:“啊,是啊,我以为他的旅游就是在附近郊区转悠转悠嘛,毕竟这孩子也没出过省,后来的确是失联了呀。”
  “姑且算你忘记说这一点,也是真的没仔细看过诊断证明书,”程迩神色愈发冷淡下去,直直凝视着她,嗓音寡淡,声调平稳,“冯云慧把医院诊断证明给你,让你递交给李振,是在哪日?”
  “哎呦,这个我也记不清了呀……”汪翠珍眨巴眨巴眼睛,眼部动作过分用力,眼尾都挤出细纹,触及到两人审视的眼神,眼珠子向上转,思索片刻后,才慢吞吞回答道,“2月27号,我隔天就给了她辅导员,因为忙着接送儿子,也没注意医院诊断证明书的内容。”
  余寂时瞬间就明白了程迩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勾着唇看向程迩,两个人默契地对上目光,皆是在对方笑容着找到了一丝别的意味。
  将视线移开,再度定定地落在汪翠珍身上,程迩紧紧凝视她一双游离不定的眼眸,歪了歪头,露出三分疑惑:“2月27?你确定吗?”
  汪翠珍一愣,不知道他的询问意欲何为,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犹豫半晌,一口咬定:“是,千真万确,然后我29号就把医院诊断证明递交给辅导员了。”
  第64章
  程迩彻底笑出声来,眉梢眼尾都含着笑意,又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用单纯无辜的眼神凝视她,悠悠开口:“我怎么记得冯云慧的室友说,冯云慧是29号离开学校之后才消失的。那么27号,哪怕是28号,她都还在学校,为什么要将假条借你之手交给辅导员?”
  汪翠珍微微一愣,紧接着结结巴巴解释:“或许是,她觉得我,我来递交给辅导员……可信度更高啊……”
  余寂时见她一副咬定、装糊涂的模样,眉梢一凛,冷静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愠色,语气也不再温和:“汪翠珍,你最好说实话。”
  汪翠珍呲牙瞪眼,一双眉都竖成倒八字,毫不讲理地怒目大嚷道:“说实话?我说的全都是大实话!你们爱信不信了,我还不说了!”
  说完,她就将头高傲地扬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程迩和余寂时无奈结束审讯。
  现在依然没有一个能够让汪翠珍说实话的证据,不免就从其他方向入手,先调查冯云慧的行踪,最好能找到剩余的尸块。
  回到办公室,余寂时将汪翠珍签完字的笔录复印出来,从打印机刚吐出来的纸张,还带着一丝温度,放在掌心里烫烫的。
  等等?
  余寂时忽然注意到了汪翠珍笔录下方的签字,横上的顿笔,与“习”字两点出习惯性的弯折上翘,又立马拿起证物袋,目光仔细盯着着医院诊断证明上“李玉凝”的字,哪怕刻意写得抽象,可是那个“凝”字笔画复杂,两提水还是清清晰晰写下来了。
  他微微一顿,抬眸就撞见程迩的视线,等他歪头询问,连忙将复印的一份汪翠珍的审讯笔录拿出来,放在医院诊断证明书上方,让两处签字紧紧挨在一起。
  程迩只一眼,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眼间也浮上一抹严肃。
  空气忽然凝固,其余人也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凑近,瞧着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字迹,一时也怔住,有些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钟怀林凝眉,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个李玉凝写得确实很抽象,但点提的写法真的太像了……”
  程迩点头表示认同,几秒后将桌面上的两张纸拿起来,开口说道:“我去技术科请局里同志帮忙做一下笔迹鉴定。”
  程迩离开后,其余人就继续手上的工作,开始对冯云慧的行踪展开调查。
  具体行踪确实不好查,余寂时便照例从消费记录入手,调查了一下冯云慧失踪前的消费记录,除了日常的消费之外,还有每月底母亲的汇款。
  奇怪的是,三月份之前,冯云慧每周向汪翠珍卡里汇2000块钱,今年的二月份中旬提前一笔汇款,竟然往卡里汇了5000块钱。
  紧接着,余寂时便发现,从一月份起,每隔一周,就有一个陌生账户向冯云慧卡里汇入三百块钱,基本上都是在每周六或周日,累计汇款七次,最后一次在2月21号,星期日。
  冯云慧勤工俭学在外兼职,在一家餐馆有着固定的收入,每个月能够拿到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除此之外打零工,陆陆续续能赚到一千多块,其中2000块钱都汇给了汪翠珍,剩余七八百块钱便是每个月的生活费。
  在呈安市这个一线城市,七八百块钱可谓是节省到极致了,恐怕除了餐食没有任何多余的消费。
  程迩从技术科回来,见余寂时蹙起眉,神色严肃,就缓步站到余寂时身后,长臂轻轻搭在椅背上。他垂眸看着余寂时将那个陌生账户的汇款,以及账户骤增的对汪翠珍的汇款数标红。
  余寂时稍微侧了下身,将整个电脑屏幕都清晰地展示在程迩面前。
  一时间,程迩抿上唇,沉吟半晌,点头意示他顺着这个异常继续查下去。
  余寂时单独并且深入调查这个陌生账户,发现陌生账户的持有人,是一名名叫钱雪惠的女人。
  这个钱雪惠在呈安市经营了一家足疗馆,就在距离市中心不远处,居民区的外围,平时生意还算火热,她本人作为老板也收入颇丰,仔细检查这个账户,余寂时发现总有几个熟悉的账户频繁汇款,每次汇入的钱款都是上千上万的巨额整数。
  与此同时,程迩也正在对这个钱雪惠展开细致的调查。
  钱雪惠,女,41岁,中年丧偶无子女,如今依然是单身独居的状态,身下净资产也是颇为丰厚的,也算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钟怀林见状,狭长的狐狸眼缓缓眯起,抬起手指,指腹指向电脑屏幕,语气透着一丝意味深长:“钱雪惠肯定有问题,普通足疗馆的项目不可能上万,她肯定还兼营了什么特殊生意。”
  这种“特殊项目”,可谓是相当经典了,扫黄大队熟悉这种活。
  这些事不言而喻,大家都立即明白的这其中的缘故。
  余寂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薄唇轻轻抿了下,指尖颤悠悠地磕到了桌棱,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骇然,深吸一口气:“钱雪惠每周向冯云慧汇款300元,难道是……”
  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屏住呼吸,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品学兼优、乐观向上的好学生冯云慧,会做这种事吗?
  他们想都不敢想。
  然而这个猜测一经提出,怀疑的种子就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悄悄埋藏、生根发芽。后面对于冯云慧行踪的调查中,他们都特意关注了冯云慧周六日的行踪。
  经过询问冯云慧的同学,特案组得知,冯云慧今年第二学期开学以来,每逢周六日,便不在宿舍居住,由于寝室查寝逐渐放松,且宿管阿姨对冯云慧这个乖孩子的信任,冯云慧并没有被发现并记过缺寝。
  经过一整天的核查,特案组明确下来,冯云慧确实是在每周六坐公交车前往足疗馆附近,并且彻夜未归,纵使再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如今的情况已经相当明显了。
  余寂时感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瘫倒在椅背上,心脏隐隐约约有些痛。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程迩看出余寂时心里不好受,但在事实面前,一切安慰都只是徒劳,他只能轻轻扶着他肩膀,无声地叹息。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天色渐晚,原本明亮的光线一寸寸暗淡下去,燃烧的落日坠入高楼群中,投落的影子向西倾斜,归巢的鸦雀在低空中盘旋翱翔,发出哀愁婉转的啼鸣。
  足疗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程迩和特案组的同事们简单开了短会,最终决定带着余寂时亲自前往足疗馆一探究竟。
  开车到一个路口停下,余寂时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窗外,深巷蜿蜒延伸至远方,尽头弥散着余晖的橘红色,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还在残照下泛着暖色的光泽。
  足疗馆巨大的霓虹灯牌匾在居民楼下窄窄巷口直立。
  闪烁的红色灯光在整个黑夜中显得耀眼且刺目,放眼整条古朴悠长的小巷,属这处最是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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