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余寂时抿了下唇,心底闪过一个猜测。
  当年那个大案的侦破震动全国……钟怀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觉得邵文峰和那个大案子有关?”
  许琅敛了敛眉,眸色晦暗不定,一抹黑沉在眸底徘徊,他沉默片刻,只是摇头:“不清楚,就是突然想到这一点,职业习惯吧,有点多疑。”
  “邵文峰的履历太干净了,越是干净,里面藏着的问题越大。他破绽百出,不可能只是履历上这样。”余寂时忽地开口说道。
  程迩轻笑,说:“说得在理。他的三代亲属的信息也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柏绎又紧接着操作。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结果,大约是二十分钟以后,柏绎揉了揉眼眶,略显失落:“邵文峰目前的近亲履历也干干净净的,实在是没什么问题。”
  程迩点头,随即看了眼钟表。
  已经十二点出去了。
  程迩看了眼已经明显有些困倦的队员们,也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说道:“拿行李走吧,去酒店。明天五点钟出发,四点钟就要起。”
  听到这话,队员们像是习惯了,纷纷应下。
  徐队稍稍一愣,微叹了口气。倒也难怪特案组破案率和破案效率双高,队里的配置好不说,队员本身也足够卖力。
  “今天麻烦您了,您明天安排人去的话七八点出发就行了。我们绕路会远很多。”程迩对徐队说道。
  徐队也应下。
  余寂时也没多言,默默跟在程迩身后,大脑中依然在理着方才的一些信息和线索,发现大家都走得很快,他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
  程迩注意到余寂时在队尾,稍停顿了下,揽住他肩膀推着他走,解释了一句,“大家伙都赶着回去休息,一直是这样的节奏,你慢慢就能熟悉了。”
  第7章
  抵达酒店大堂时,前台正托着脸浅睡着,听到旋转门启动的声音,才惺忪地掀了掀眼皮,堆着职业笑容给六人办理了入住。
  程迩一直关注着余寂时,方才车中灯光昏黄,又加上些许颠簸,少年的眼皮也已经有些沉重地垂下,看上去也是困极了。
  余寂时没有行李箱,只是背了个黑色旅行包,肩膀被背包带压着,却依然挺直。
  程迩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余寂时肩膀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房卡,懒洋洋朝他晃了晃,拖着声调:“和我住一间吧。”
  余寂时轻轻点头。
  刷房卡进了屋,又将房卡插在开关处,程迩习惯性地将门反锁。
  房间是很标准的双人间,余寂时见程迩很随意地将背包丢在床上,沉默了片刻,随即问道:“程队,你要洗澡吗?”
  “你洗吧,今天太晚了,我早晨洗。”程迩说着,已经脱掉外套坐在了床上。
  余寂时拿了换洗的衣服走到卫生间。
  他脱掉薄衫,露出精瘦的腰。没有任何赘肉,腹肌轮廓分明、线条清晰,皮肤白皙难见瑕疵。打开花洒,将水调适到合适的温度,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他微微仰起头,浑身的血液都通畅了。
  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案件的思路,他又想起特案组的这些同事,大家在各自的领域都很突出,过往履历也满篇荣耀。
  倒是程迩,让他实在看不懂。
  程迩是特案组的第二任队长。五年前特案组重建,二十三岁的程迩被任命为队长。他背景成谜,又实在年轻,自然引起了舆论争议,但特案组在他的领导下,破案率和破案效率都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成为了整个警界的传奇存在。
  卫生间里水汽弥漫四溢,清脆的水声令余寂时的思绪飘离。但洗澡还是很快的,十分钟左右洗完换好衣服直接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他推开门,见程迩躺靠在床头,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撑在柔软白床上,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看上去蛊人而性感,姿态随意,却显得优雅矜贵。
  程迩垂了下眼皮,随手把手机关机放到枕边,随即笑意盈盈望向余寂时,“关灯睡吧。”
  “程队,你介不介意我留一盏床头灯?”余寂时问道,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真挚而纯粹。
  余寂时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倒不是怕黑暗,只是厌恶黑暗。曾经躲在柜中不见光亮险些窒息的感觉从来不曾在他记忆中淡去。
  程迩依然笑得懒散:“留吧,我无所谓。”
  余寂时第二日醒来时,程迩已经洗完澡了。
  “早啊。”
  见男人朝着他笑,余寂时轻应了声。
  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实在冷淡,程迩轻挑眉梢,却并未多言,默默地收拾了一下床铺,撩起额前的刘海,斜挎着背包倚靠在墙壁上等他。
  余寂时收拾得也很快,收拾完两个人便下楼在酒店大厅等待。
  很快,其他队员也陆续下楼。
  依旧是在近郊买了早餐,边吃边随意闲聊了几句,随后上了高速。
  提早规划好了路线,大概是五个小时的车程。
  下了高速以后抵达休息站,程迩和钟怀林换了位置。一连驾驶三个小时总会疲惫,剩下的两个小时程迩就替他开车。
  钟怀林开车很稳,路上没什么颠簸,程迩接手以后余寂时就明显感受到车速更快了。尤其到后面的盘山路,摇摇晃晃令人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钟怀林都不敢说话,恐怕程迩一个走神带全队坠崖,直到临近杨四村,路稍稍缓和下来,才稍稍松了口气:“程队你……这……盘山路也开这么猛啊?”
  倒不是没见过程迩开车,但是盘山路都飙到临近超速线,钟怀林和许琅真的都有些被吓到了。
  余寂时不晕车,但此时都有些翻江倒胃,唇角抽搐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程队,下次还是换我吧,我也会开车。”
  听见少年清冽嗓音里隐隐透出的无奈甚至嫌弃,程迩笑得散漫疏淡,拖着声调说道:“倒是不知道你是想替我分担还是嫌弃我了。”
  余寂时怔了怔,刚要解释什么,却听见钟怀林笑着说:“别紧张,他逗你呢。”
  顿了顿,他调侃道:“你以前到底干嘛的啊,都说是保密项目,难不成是开火箭的?”
  “钟哥倒是抬举我。”程迩依然是懒洋洋地应。
  杨四村也和白瓷村的结构很像,一条主干路横贯东西 低低矮矮的房屋毫无规律地零散分布,隔出不太清晰的狭窄道路。这里甚至连外围墙都没有,只有农田将山和村落隔开。
  将车停在农田旁的道路上,四个人徒步进入了杨四村。
  余寂时抬眸环顾着杨四村的环境。橘红色转头砌成的墙都褪皮掉色了,矮屋砖瓦残缺,被纤细的树枝掺杂的枯黄的草填补,看上去破败极了。
  杨四村相比白瓷村更加破败,就连村委会都是同样的房型。
  主干街道上有零零散散的老人,他们有的坐在门前的石墩上,血管凸起如同干柴的粗糙大手攥着蒲扇,机械而缓慢地摇动着,眼神空洞而迟钝,看上去呆滞麻木,看着突兀的四个外来者,眼神里是好奇,却也有惊恐。
  钟怀林沉默半晌后说道:“太安静了,有点诡异。”
  余寂时瞧见那些老人稍显落寞的眼神,轻轻抿了下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世纪的老款式,不仅仅是少见了,简直都有些落后到奇怪。衣服缝缝补补,花纹都有些褪色。
  “安静是正常的。”余寂时轻叹口气。
  年轻人都各种方式走出了深山,漂泊在各大城市,留下的人很少,他们和这山村一起老去了,这样的山村怎么热闹起来?
  少年的眸光微微闪动着,明显有些难过。
  钟怀林闻言和身旁的许琅对视一眼,眼中也多了几分惋惜。
  程迩没有表态,垂眸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九点多。因为他开车实在太快,硬生生将五个小时车程缩短成了四个多小时。
  一路上都格外安静。
  四人一路向西,周围的老人大多都只是默默地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有些男人挑着水往农田走,女人则是洗衣、做针线活儿,当然也有闲人凑在一起聊天、打牌。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生活。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推开门,悄无声息地看着四个人,眼神里是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余寂时注意到那个人的注视,略微回眸,和那人的眼神撞上。
  男人看上去相当年轻,背头梳理得格外整齐,额前不留一丝碎发,他皮肤被晒黑,却不显粗糙。带着薄边眼镜的他格外斯文,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七成新。手里那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旧书。
  看上去已经有些融入山村,从内到外透出的文化气息却令他难以真正融入这里。
  见余寂时的脚步放缓,程迩很自然地搂住他肩膀,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不能盯一个人太久,放自然点儿,意图别太明显。”
  余寂时眸光稍顿,十分乖巧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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