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儿怎么住那么好的房子。
陆砚洲没说话,他知道阮绵是阮宁从孤儿院领养的,没想到这么巧。他回国后,除了接手公司,他母亲生前创立的慈善基金会也由他打理。
见他没有好奇,阮绵心里松了口气,落下半步跟在他身后,到走廊尽头时,旁边的婴儿房里哭闹不止,地上躺了一片小婴儿,蹬着腿哭得昏天黑地,旁边的工作人员视而不见。
陆砚洲皱了皱眉:“小孩哭他们不管吗?”
阮绵闷闷地嗯了声,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伤心:“不能抱的,一旦她们体验过被拥抱的感觉,就会产生强烈的依赖心理。下一次哭的时候,没有人会哄她们,这对她们来说……太残忍了。”
第13章 十年不变
小时候有一回他抱起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想要安抚,那个小宝宝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眼泪还挂在脸蛋上,却停止了哭泣,他心里开心,却被工作人员制止。
于是他僵着身体将婴儿放下,婴儿感受到温暖的离去,哭得更加尖锐,他忍着内心的煎熬,再也没有抱过。
陆砚洲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好一阵没开口,末了才缓缓说:“每个人迟早都要学会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阮绵转过脸看向院前的一颗枣树,白色的小花从浓密的树叶中钻了出来,香气扑鼻,瞳孔凝聚在某根分叉上开始失焦:“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人能给他们一点爱,那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没有爱的话,人这一生也太难维持下去了。”
陆砚洲微微侧目,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不符合自己对他的认知,他转过脸只看到阮绵小半张侧脸,神情被遮挡住。
阮绵的问题没有答案,就像那些婴儿的哭声一样,注定无法被彻底安抚。而他能做的,也只有那一点点物质上的补偿。
随后,院长走过来,陆砚洲转过身和他低声交谈起来,询问福利院的近况。
阮绵的目光放肆地落在他背影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显得格外利落。宽阔的肩膀线条流畅,向下收束成窄窄的腰身,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轮廓。
修长的双腿被裁剪合体的西装裤包裹的笔直,迈步间带着从容不迫的力量。
阮绵看得出神,鼻尖忽然一热,下意识抬手一抹,指尖竟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仰起头,一定是最近天气太热,上火了。他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捂住鼻子。
陆砚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余光扫过阮绵,见他仰着头,手里攥着纸巾:“怎么了?”
阮绵连忙摇头:“没事,天太热,有点上火。”躲避着他的视线慌慌张张朝洗手间跑去。
等他再回来时,只看到陆砚洲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背影。
“这里是档案室和纪念墙。”院长推开一扇浅蓝色的门。
房间不大,三面墙上挂满了相框,记录着孤儿院的历史。
陆砚洲的目光扫过左侧墙上泛黄的照片,最终停留在一张集体照上。
照片拍摄于十年前,大约二十多个孩子站在孤儿院门前,前面坐着几位老师,院长站在中央。
他的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一张小脸上,男孩看起来八九岁,站在最后一排的边上,与其他孩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加上异常清秀的长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十年不变。此刻那双清澈羞怯的眼睛,正透过玻璃相框,静静地看向自己。
视线下移,他看见对应的名字:李绵。
原先是姓李么。
很普通的名字,却再次让他有一瞬怔愣,似乎在哪里听过。
太阳一点一点西沉,阮绵在孤儿院呆了一整天,下午他陪小朋友们在院子里游戏,好几次背后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随着天色渐暗,那种感觉愈发强烈,如芒在背。
阮绵跟小朋友告别,“小绵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呀?”小洁仰着头,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期待和不舍。她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阮绵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辫子,也学她晃了晃脑袋:“等哥哥有空,我就会再来看你们。”
“真的吗?”另一个小男孩挤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舍:“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们了。”
阮绵一时哑口无言,看着小男孩那略带埋怨的眼神,慌张避开眼:“对不起,我最近事情有点多。”
他不喜欢来孤儿院,因为没有任何能力拯救谁,只想蒙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苦难,可他又知道,这些小孩有多期盼每一个人的到来。
“以后我肯定会经常过来。”
孤儿院位置很偏僻又恰逢通行高峰期,打车软件半天没人接单,再不走天就彻底黑了。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快步朝一公里之外的公交站走去。
但走了不过几十米,阮绵突然打了个激灵,毛骨悚然,好像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背缓缓爬行,他放慢脚步,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两侧的榕树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阮绵不敢回头,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屏幕上映出他苍白的脸和身后模糊的景象,他微微调整角度,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看不清脸,但阮绵瞬间意识到那是谁。
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阿婆说的没错,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阮绵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转身,对上一双浑浊贪婪的眼睛。
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polo衫,距离他大约几米远。男人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阮绵,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阮绵想尖叫,想逃跑,可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行走,右手在口袋里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他不能露怯,强忍着恐惧逼自己直视眼前的人,眼眶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
“你比小时候更漂亮了。”王进海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咂舌摇了摇头:“可惜了。”
他声音沙哑,像噩梦里爬出来的回声,阮绵听懂了他的意思。
王进海是恋童癖,曾经的猎物长大了,错过了最佳食用期。
“十年啊”王进海轻声说,朝前走了两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十年高墙里的日子,你知道我靠什么撑过来的吗?就是回忆……回忆那些漂亮的小男孩,而你是我想的最多的。”王进海遗憾的摇了摇头。
阮绵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想干什么?”他用尽全力,声音却比自己预想的要虚弱得多。
王进海笑起来,表情扭曲,十年的监狱生活并没有让他改过自新,反而让压抑的欲望旺盛滋长,“都怪那个死老太婆,坏我的好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看着阮绵苍白的脸,脸上带着怀恋:“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孤儿院,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狂热表情:“那些小孩比你可口多了。”
阮绵如遭雷击,王进海不仅没有悔过,反而更加癫狂,丝毫不掩饰自己丑陋的欲望,他还会继续朝那些孩子下手。
“你怎么敢。”阮绵喘着粗气,想挥拳打向那张脸,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王进海走到他面前,阴恻恻笑看他:“我有什么不敢,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他凑到阮绵跟前闻了闻,一脸陶醉:“真香啊。”看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孩,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错身往前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阮绵大汗淋漓,身体慢慢恢复知觉,他颤着腿往孤儿院门口走去,蹲下身蜷缩成让自己感觉安全的形态。
隔着铁门,一群小孩还在院子里玩耍,黑漆漆的眼珠一片纯真,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罪恶与肮脏。
风声,蝉鸣,嬉闹声扭曲成嘈杂的噪音,十年前那个夜晚历历在目。
他当时就读于孤儿院附近的一所小学,学习很刻苦,每天班上的同学走后他都会留下来继续学习,那天他学到忘了时间,等走出班级时天已经很暗了。
校外的路灯已经亮起,阮绵刚出校门,就看见王进海站在门口,和蔼可亲的看着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阮绵有些惊讶,“王伯,您怎么在这里。”
“院里开饭了,就你没回来,我特意来看看。”
王进海是孤儿院的护理工,来了大半年,五十多岁,头发有点花白,平时对大家很和善,对阮绵尤其照顾,平时经常会给他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