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陆黎桉摸不着头脑。
殷浔闻言忽然扯了扯谢浮玉的袖子,问:“贵宾有姓名吗?”
谢浮玉一愣,好像还真没有。
他绕到床头再三确认了一遍信息卡,偏头看殷浔,“你的意思是,这串坐标不仅是定位,而且还是所谓贵宾的身份标识?”
殷浔点头。
“这算什么贵宾?”陆黎桉悄咪咪吐槽。
住的地方像个牢房,紧贴走廊的一面墙没有窗户,而病房里唯一一扇外窗又被防盗窗覆盖,玻璃另一面充斥着浓重的灰雾,仿佛有意阻拦他们向外张望的视线。
压抑,逼仄,死气沉沉,在这种环境下养病,不提前驾鹤西去都得感谢现代科技创造的医学奇迹。
谢浮玉垂眼扫过病床两边拖沓的导管,不知怎地想起一个人。
殷浔反应过来,“夏易潼?”
谢浮玉嗯了声。
aether实验室研究助理夏易潼,作为icarus系列的1号实验体和实验室真正的“门”,被改造成监测仪器固定在天花板上。她浑身插满导管,纷繁复杂的线缆犹如垂落的瀑布堆积至地面,恰如三人眼前这位贵宾。
夏易潼从人变成了机器,大巴司机和居住在疗养院三楼的十个贵宾兴许也已成为了某种机器。
病房内线索不多,几乎集中在病床附近,谨慎起见,谢浮玉给贵宾多拍了几张图用来存证,方便明天调出旧图作对比。
拍完照片后,三人各自分散开,将病房的各个角落反复搜了几圈。期间贵宾一动不动,双手交叉平放在胸前,有种快要入土为安的既视感。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指针跳到九点半的瞬间,病房内响起一道欢快而优美的铃声,旋律有点像谢浮玉小学常听的下课铃。
鼓点轻快,充满活力,持续播放了足有三分钟。
“再放一会儿估计贵宾能回光返照。”殷浔捏捏耳根,不堪其扰。
走廊南北两侧的房门相继打开,玩家三三两两走向盥洗室隔壁的休息室,按照抓阄顺序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殷浔运气不错,和谢浮玉是上下铺,陆黎桉离得也不远,他的休眠舱在谢浮玉隔壁,上方则是锡纸烫。
“刚见面就给人取绰号,很没礼貌哦。”锡纸烫搔搔头顶乱蓬蓬的卷发,皮笑肉不笑地打量陆黎桉,没过多久他移开眼,抱着胳膊坐在休眠舱边缘,弯腰喊了声右下铺的谢浮玉。
谢浮玉仰头:“?”
“帅哥,找到什么了?”锡纸烫笑盈盈地看他,语气笃定。
谢浮玉耷着眼,轻飘飘地回:“跟你一样。”
以物易物,首先要等对方拿出筹码,今天才第一天,副本不会把关键信息摊开来给玩家看,锡纸烫发现的东西未必有他们多,谢浮玉推测他可能也找到了一串坐标。
果然,锡纸烫朝他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报了个数字:“27。”
谢浮玉:“顺序?”
“在前。”锡纸烫双手撑住床沿,身体向后仰靠,放松地耸了耸肩,“看来南北向是横轴。”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纵坐标,谢浮玉当然也不会主动告知。
锡纸烫从谢浮玉那里确认了坐标猜想后,支使自己的两个同伴在群里统计了一下现有的坐标数,大部分人属于虽然联想不到坐标,但都能发现信息卡上的两个数字不对劲。
不过,统计出的坐标只有八个,换而言之,有两间病房没关注到那串神秘数字。
“305和310。”锡纸烫扫视过不远处半敞的休眠舱,将那几人的脸与他们负责的病房对上号。
310的医护组是程嘉燃搭钱正阳,程嘉燃脑子好使但心态不行,钱正阳心态勉强过关,可惜智力不太达标,两人在病房里待了两个钟,只认真阅读了那本工作手册。
305倒全是老手,无奈李通吃坏了肚子,大半晚都耗在厕所里,搜证的任务因此撂到了张立元身上。
而张立元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注意到什么数字。
谢浮玉瞥见锡纸烫直勾勾地盯着张立元,明显心存怀疑,但他们一没证据证明305隐瞒线索,二来张立元其实也没有撒谎的动机。
关注点于是重新拉回到坐标本身。
目前出现的横坐标有两种,数字27和28,北边为27,南边是28,表明横轴的方向由北往南,而摒弃数字固有的意义,坐标轴方向很可能藏着某种指向性的暗示,譬如疗养院南面的某棵大树下埋着npc希望玩家找出的东西。
至于纵坐标,即使谢浮玉不提,锡纸烫也能根据其他人提供的信息推测出他的纵坐标,数字自西向东逐渐增大,纵轴指向的是东方。
东南区域处于二维平面的第一象限,谢浮玉瞥瞥窗外,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谢浮玉】:我们就是从东南边来的
收费站凑巧卡在正东南位置,大巴一路沿东南方向行驶,将他们送进这家疗养院,沿途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如果坐标轴确实是指向性的,那么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地大概率与主线故事中的某个场景有关。
但任务结束前,玩家不可能离开疗养院,来路隐含的线索应该已经出现了,只是还未被他们察觉。
谢浮玉托着下巴想了想,怀疑交警这个角色另有用意。
“先去洗漱。”殷浔从上铺跳下来,伸手在他脸前晃了两下,“还有四十分钟,我们轮流去。”
进入病房才需要携带氧气罐,而下班以后,大部分人碍于氧气罐的自重,纷纷将其摘下,按照李丽琼的要求将导管接在了休眠舱的气孔处。
洗漱必然会离开休息室,带着氧气罐洗澡又不切实际,大家因此默认和同伴轮流前往盥洗室,一人洗漱时,另一人就留在休眠舱附近看守氧气罐。
307组有三个人,谢浮玉跟陆黎桉先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用一堵马赛克瓷砖墙划分出男女浴室,男生这边一如既往的没有隔间和围帘,所幸水雾蒸腾,勉强糊住了视线,大家虽被迫坦诚相待,到底还能就着这片氤氲的潮雾掩耳盗铃。
谢浮玉后背的伤最近在慢慢掉痂,新长出来的皮肤白皙泛粉,他搓澡都不敢用力,匆匆冲了几下便顶着毛巾折回更衣室。
陆黎桉慢他半拍,谢浮玉穿戴齐整时,对方正在往脑袋上套卫衣,男生锁骨下方晃过一抹闪烁的绯色,谢浮玉微微眯眼,蓦地开口:“你这项链......”
铂金细链挂着一颗艳丽如血的红宝石,成色很好,就是款式瞧着不太像男款。
陆黎桉闻声迅速扯下衣摆,摸摸鼻子无辜地啊了声,解释道:“这是上个副本掉落的奖励。”
谢浮玉眉梢一挑,没再追问,脑海中却闪过法老像头顶盘踞的眼镜蛇,镶嵌在蛇瞳中的另一颗红宝石原来被副本送给了陆黎桉。
两人没在盥洗室怎么耽搁,草草洗漱完便回到休息室换了殷浔的班。
十点半,灯光准时熄灭。
谢浮玉关紧休眠舱的舱门,挨着氧气罐躺进了狭窄的被窝里。
厚重的舱门隔绝了外界全部的声音,他攥着导管闭了会儿眼睛,被自己的呼吸声吵得睡不着。
谢浮玉松开导管,从冲锋衣内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休眠舱。熄灯前他一直没机会检查休眠舱,横竖现在不困,可以仔细搜搜附近有没有能用的线索。
然而胶囊休眠舱大概只是造型有别于宿舍的铁架床,内部无论是床垫被褥还是墙壁都跟普通宿舍没什么区别,谢浮玉灭掉手电,不自觉地蜷起双腿,寻思以殷浔的身量,这会儿估计相当憋屈。
他抬起胳膊垫在脑后,手腕外侧自然而然贴着床头。
数到第七只羊的时候,谢浮玉动了动手腕,总感觉床板有些磨手。
他慢吞吞翻了个身,胳膊撑着枕头趴起来,用指腹蹭了蹭那片触感有异的角落,本该平滑光洁的床板似乎多出几道凹凸不平的辙痕,谢浮玉甚至清楚摸到了明显的凹陷。
他立刻移开枕头,将亮起的手机镜头对准手指按压的位置。
光晕照出一团歪歪扭扭的字迹,谢浮玉瞪得眼角抽筋才终于辨认出那是几个数字。
(29,27)。
休眠舱附赠给玩家一个崭新的坐标。
29代表他的休眠舱比南边病房的贵宾床位更加偏南,27也符合已知的纵坐标区间,谢浮玉盯着数字微微出神,整个人被一种猜测成真后的惶然所笼罩。
他的身份信息浓缩于一组数字构建出的坐标点,如同死去的人在墓碑上留下一段语焉不详的文字,和一张斑驳褪色的相片。
谢浮玉放回枕头,挡住半截数字,面朝舱顶重新躺好。
与他相关的坐标一共两组,(27,31)对应任务对象,(29,27)对应他自己,玩家内部暂时没人知道坐标的具体用途,谢浮玉闭眼沉思半晌,直觉曾在别的地方看见过类似的数字组。
但脑海中的画面十分琐碎,他想得昏昏欲睡也没理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