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药方 第50节

  “是这样,我们学校有个美术老师,有一天他来家里做客,正好看到爸爸这幅画,大加赞赏,非得要买。我们不卖,他就一个劲地加钱,非买不可。我说这是爸爸给我和泽家的结婚礼物,给多少钱也不卖。他非常惋惜,可又不甘心,于是想拿回家去临摹,本来我不舍得,怕他给弄坏了,可实在又碍不过情面,就让他拿走了。爸,你不会怪我们吧?”棋龄说的声色并茂,到最后还略显忐忑,就跟真的一样。
  马飞雄听后,先是一愣,而后说,“他给你们出多少钱?”
  “三千!”棋龄说。
  “三千……”马飞雄沉吟了一句,像在思索着什么。
  “最开始是三千,后来加到五千,最后一直加到一万。”棋龄不了解艺术品的行情,看父亲的表情,恐怕自己说低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马飞雄有点不相信,不过还是显得很激动。
  “这还有假吗,不信你问泽家?”棋龄想让泽家当证人。
  马飞雄把头转向泽家,泽家知道棋龄胡说八道,但事儿到这份上只能帮她圆谎了,“是,是。”
  “没想到我的画这么值钱。”马飞雄终于放心的笑了,他开始埋怨棋龄,“其实你三千块钱就应该卖了,唉,你也是死脑筋,一万还不卖,大不了找我再给你画一张不就行了嘛!”
  “我们不是觉得这张有纪念意义吗?不过说到价钱,您也不要妄自菲薄,以爸的水平一张画卖一万块根本就不多,只是没遇到懂行的而已。”棋龄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要说以我的水准,一张画卖个十万、百万的也不过分。”被女儿这么一吹捧,马飞雄心里开始膨胀,“在画家里头,国外的我不敢说,但是国内的,我还真没有看的上的。”
  “爸,快吃饭吧,待会菜都凉了!”泽家觉得岳父越说越不像话,建议其赶紧吃饭。
  马飞雄吃了块肉,不无叹息地对女儿说,“就像你说的,懂行的太少,要不我早就大发了。”
  “爸,你别着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棋龄安慰道。
  “那也得有知音才行。哎,你们学校的那个美术老师看来懂行,哪天你们给我引荐一下,我想切磋切磋。”
  听到岳父想见那个莫须有的美术老师,泽家一口饭险些没呛着,棋龄先是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没问题,等哪天有时间给您引荐一下,他可崇拜你了。”
  泽家冲棋龄连连摇头,示意别再说了。
  “是嘛,那美术老师男的、女的,多大年纪?”马飞雄没注意到女婿的小动作,他兴致盎然,继续问女儿。
  “男的,20多岁吧。您问这个干什么?”棋龄问。
  “我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徒弟,要是万一哪天死了,这手艺就失传了。泽家,你回头跟那个美术老师说,我可以收他为徒,而且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他。”
  “咳咳”泽家这次终于被呛住了,狂咳不止。
  棋龄赶紧过去,捶打后背,过了好一会,泽家才将呛到肺管里的饭粒咳了出来。
  待平复后,泽家狠狠地瞪了棋龄一眼,心说,这都是你惹得好事。
  “这吃饭吃得好,得讲究心性,跟绘画一样,不能急躁。等你们那个美术老师拜到我的门下,我先得练他性子,性子练不好,什么都干不成。”马飞雄还沉浸在收徒授业的成就感之中,因此说起话来俨然就像个老师。
  “收徒弟的事,等成了名再说吧!”棋龄给马飞雄夹了口菜,她也觉得该给爸爸浇点冷水了。
  “我没指望绘画成名。”
  “那合着您就是画着玩,那还收什么徒弟呀?”棋龄说。
  “我的理想是以文学成名,以绘画传世!”
  马飞雄说完,泽家险些没吐了。
  “爸,你的理想挺好,但现在咱们先现实点行吗?”棋龄觉得爸爸越来越过了。
  “你觉得你爸说大话?”马飞雄显得很不服气,“我知道,你和你妈一样,总觉得我们文艺青年不现实,其实,我们只是缺少成功的条件。”
  “缺少成功的条件,那不就是不现实吗?”棋龄觉得跟爸爸说了句废话。
  “不是,那是因为别人不给我们提供条件。”
  “哎呦,我说爸,成功的条件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给的。”棋龄觉得跟爸爸沟通好困难呀。
  “对,所以我要去西藏!”
  “去西藏?”这哪跟哪呀,棋龄和泽家都跟不上马飞雄的跳跃性思维,被弄得云里雾里的。
  “现在有出版社跟我约稿,写有关西藏题材的作品。我准备去西藏,寻找创作灵感。”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呀?”棋龄担心马飞雄走了没人照顾她月子。
  “等伺候完你的月子,我准备准备就走。这次,我非得弄个名堂出来!”说着,马飞雄从饭桌站起身,也许是被自己搞兴奋了,饭也不吃了,在餐厅踱起了步子。
  “爸,……你赶紧吃饭呀!”泽家看了看马飞雄的碗,又看了看一边踱步一边陷入遐想的马飞雄,完全搞不懂。
  马飞雄好像没听到,继续踱着他的步。
  “爸……”
  “算了,”棋龄打断泽家,“你没看我爸正在兴头上嘛,你别扫了他的雅致!”
  “他在干什么?”泽家问。
  “想美事呗!“棋龄说。
  “什么美事?”
  “说实在的,文艺青年的世界我也不懂,不过和他生活那么多年,还是有点理解。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正在想象的世界中接受众人的膜拜。
  泽家困惑地看了看棋龄,随后将头甩向马飞雄,他发现马飞雄嘴角咧着,面带笑容,随后又哭了,就跟中魔一样。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泽家真想钻到马飞雄的脑袋里面,看看文艺青年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第四章 it gets better(5-5)
  5
  “今年的《茅盾文学奖》授予来自上海的马飞雄,他的作品《西藏故事》写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文学界的经典之作。下面掌声欢迎马飞雄上台领奖。”国家大礼堂的主席台上,作协主席正在主持颁奖典礼。
  在掌声中,马飞雄大步走向领奖台。
  “这么多年的努力与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你有什么感想吗?”作协主席拿着话筒问马飞雄。
  “没想到!”马飞雄嘴角露出笑容。
  “没想到?”作协主席问。
  “这么多年,我一直迎着讽刺与嘲笑,没想到终于成功了。”马飞雄哭了。
  “这是幸福的泪水。”作协主席递给马飞雄一张纸巾,“如果我告诉你,还有惊喜,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嗯?”马飞雄抬头看作协主席。
  “就在颁奖之前,我接到英国布克奖评奖委员会的电话,他们告诉我你作品的英译本获得了他们的认可,成为今年唯一的国际奖项获得者。”
  布克奖是英国人搞的一个文学奖项,分为国内国际两个部分,国际奖授予国外英译作品。对一般人来说,布克奖的知名度并不高,但在文学界,知名度很高,对于有些作家而言,其重要性甚至超过诺贝尔文学奖。特别在英语世界中,拿到这个奖项,就相当于拿到了质量保证。就个人看法而言,我认为评价一个文学作品好坏的主要标准是读者数量,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说到底,文学作为一种改善人们生活的精神产品,在价值创造上,和物质产品没什么两样,都是消费的人群越大,创造的价值越大。不过,对作者来说,更关心的通常是读者的质量。这有两层含义,首先,好的读者必须是付费的读者,否则作家就得饿死;其次,好的读者必须能读懂作品,并与作者产生共鸣,正所谓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干这件风险高收益低,而且还要时常受人耻笑的事儿,抛开个人的价值追求不谈,也许就是为了以后能有几个惺惺相惜的读者。呵呵,我孤独吗?
  “真……的?”马飞雄问。
  “真的!”
  “yeah!”马飞雄兴奋地蹦了起来。
  “喜悦总要和家人分享才幸福,来,有请马飞雄的妻子上台。”
  作协主席说完,郭艳丽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上领奖台。
  “您爱人连得两项大奖,您也说两句吧!”作协主席说着把话筒递向她。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得个奖吗,有什么用,还不得靠别人养着?”
  郭艳丽说完,马飞雄一下抱住作协主席,哇的一声哭了。
  “哭什么?”作协主席推开马飞雄,质问郭艳丽,“您的丈夫给您带来了荣誉,难道你不觉得感到骄傲吗?”
  “荣誉,骄傲?没觉得!”郭艳丽好像听不懂作协主席的话。
  马飞雄又抱起作协主席哭了。
  主席推开他,愤愤然开始解释,“茅盾文学奖是国内最高文学奖项,布克奖是国际文学大奖,难道您觉得这个荣誉还不够高不够大吗?”
  “这都是你们这些穷酸文人的自娱自乐,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是吗?”
  “什么,你说我们是穷酸文人,我堂堂作协主席……”
  “你快得了吧。不是我看扁你们,你们搞文艺的,有几个是自食其力,是不是都靠别人养着。就一帮吃软饭的,有什么理直气壮的!”郭艳丽慷慨激昂扫视台下,目光所到之处,个个都是痛哭流涕。
  “你看什么看,难道你不是吗?”见作协主席还瞪着自己,郭艳丽狠狠地问了一句。
  郭艳丽这么一问不要紧,作协主席马上抱住马飞雄,哇的一声痛哭不止。
  “怎么,作协主席,难道你……”马飞雄推开他问。
  “我也是吃软饭的!”作协主席说。
  “啊,跟我一样!”马飞雄一愣,随后,和作协主席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看看你们这帮怂人,遇到问题只知道哭,哭有用吗?唉,真是百无一用是文人!”
  听郭艳丽这么一说,台上台下的作家们哭的更悲了。
  “爸,爸”马飞雄哭的正欢的时候,棋龄来了。
  “爸,你别哭了。有好消息!”棋龄说。
  “哪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吃软饭的!”
  “不一样,你的一幅画在维斯比拍卖行拍了两个多亿!”
  “什么……?”马飞雄来了精神。
  “我说你的画拍了两个多亿,而且是美金!”
  “真的?”马飞雄激动地都蹦了起来。
  “我骗你干什么,这个老外是拍卖行的领导,不信你问他。”棋龄身后果真有个老外。
  老外50多岁,花白胡须,但精神矍铄,他用蹩脚汉语对马飞雄说,“您现在被公认为是绘画界继梵高、毕加索之后最杰出的画家,我这次到中国来,是向您约画来的,希望您有更多的画作让我们拍卖。”
  “yeah,我终于成功了!”马飞雄握了一下拳头,然后来到老婆面前,“哼!你还有什么话说?”
  郭艳丽有些垂头丧气,“没想到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创业,居然还不如你一幅画。事到如此,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如你。给你跪了!”
  说着,郭艳丽弯腰真给马飞雄跪了。
  “哈哈哈!”马飞雄开心大笑。
  “这不是马飞雄一个人的胜利,他给咱们文艺人争了光露了脸,他是咱们大家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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