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村里的婶子似乎格外担心江枕玉身体不好,叮嘱了好几次让他多补补。
孙大夫是唯一一个对江枕玉没什么好气的,他到现在还在惋惜自己被消耗掉的药材。
不过言语间没有表现出来,还给江枕玉把了脉。
“嘶……”孙大夫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突然皱起了眉。
应青炀立刻跟着紧张起来,反倒是病人自己没多大反应。
“怎么样?”
孙大夫松开手,“好事。”
他说着解开江枕玉的眼纱,掀开眼皮仔细看了看,清浅的眸子仍没什么焦。
应青炀忍不住提醒,“您下手轻点,这是眼珠子不是石头子儿。 ”
孙大夫斜他一眼,要不是碍于身份,估计会请他圆润地滚出去,“看来药材也没白费,他这眼睛再养养,应该有机会复明。”
江枕玉的瞳孔微微颤动。
应青炀立刻表演了一个变脸,“真的!?我就知道孙大夫您最有本事,您看看还需要些什么药材,再给开个新方子呗?”
他立刻跟着孙大夫走到了药柜旁边,在孙大夫的数落下帮着抓药材。
应青炀再转过身来时,江枕玉已经将眼纱重新绑上了。
“怎么了?”
“没事,有些畏光。”
江枕玉的手放在了怀中的竹篮上。
那边的孙大夫一转头,就看到了竹篮里的年节礼。
他稀奇道:“呦,还有覆盆子啊,你们用不用,不用留给我,虽然是壮阳的好东西,但入药做辅材也很不错。”
应青炀:“?”
江枕玉:“?”
第20章 用之于民 从各位长辈那里……
从各位长辈那里收来的年节礼最后一股脑都送给了孙大夫。
老头乐得眉开眼笑,头一次对着应青炀之外的病人和颜悦色。
应青炀觉得这一趟走得太值了。
只是他不太明白那一篮子沉重的“关心”,到底是给谁的。
他们两个看起来像是某个方面很有问题的男人吗?
江枕玉语气淡然,给出平地一声惊雷:“你昨日醉酒,在屋子里鬼哭狼嚎,许是被其他人听见了。”
毕竟各家的屋子距离都不远,隔音也差,能听见点什么声音实属正常。
应青炀满脑子丢人丢到长辈那里去的念头,完全没有仔细思索,昨晚那么大的风雪声,他得嚎得多大声才能让别人听了去。
少年人一张俊脸顿时爆红,“啊……?我没印象了,我也没想到我这酒量这么差,那一碗酒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枕玉早就猜到了。
毕竟这人早上起来之后,没有半点的不自在,明显是把昨夜的轻薄行径忘得没边了。
江枕玉也没打算帮他想起来。
应青炀本人听到这个噩耗后陷入了明显的纠结,“我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江枕玉:“你还痛骂了夫子好久,说自己不想做学问。”
应青炀警惕的目光四处扫了一圈,生怕从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就冒出一个拿着扫帚准备教训他的太傅,“真的假的!?咳……那也只是真情流露……”
“嗯,骗你的。”
应青炀哀嚎一声:“江兄——”
他这会儿功夫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那他打趣呢!简直一肚子坏水!
想明白了这一点,应青炀顿时挺直了腰杆,也不心虚了。
“所以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吧?毕竟我人品这么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就算醉酒,肯定也是个懂礼貌讲道理的醉鬼。”应青炀不假思索地开始自夸了。
江枕玉循声瞥他一眼,动作幅度极小地向他招了招手。
“你凑过来点。”
“做什么?”
“看看你脸皮到底有多厚。”
应青炀顿时笑弯了腰。
但他的开心没能持续多久。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在路上的交谈被人听了墙角,又被人传人传到了姜允之耳朵里。
上元节都没到,姜允之已经提前把整个正月里的课业安排好了,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两大张宣纸,从这课业量来看,姜太傅下手的时候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要不是身边有他江兄在帮忙,应青炀估计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收拾东西,包袱款款,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
琼山这么大,肯定有合适的山洞让他当个野人,也好过在村里被这一堆之乎者也给逼疯。
姜太傅的耳报神太过灵通,应青炀抱怨之后的第一天就被一顿数落。
反正正月里无事,多读书多做学问,增长见识才是最重要的。
肚子里没两滴墨水的人,总不会招人喜欢,尤其不会招读书人喜欢。
后半句终于让应青炀压下了一颗跑路的心,老实了。
姜允之的劝学说辞的确也有些道理。
琼山人的营生大多是在正月末尾开始的,哪怕当个最基础的捡柴人,也得等雪退了些。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姜允之的课业任务勉强能作为生活中的小调剂。
节日里并不热闹的氛围中,应青炀满心哀怨地开启了新的一年。
一直到村里的积雪彻底化了,憋闷了一整个冬季的应青炀才终于有机会出去撒欢。
就是方式看起来不太正经。
一个艳阳天,应青炀趴在主屋门口,拉开厚重的帘子,探出半个头向外侦查,重点关注着姜允之的屋子。
江枕玉就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压低了声音问:“一定要这般鬼鬼祟祟?”
“嘘——”应青炀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终于等到夫子出去讲学的时候了,别让他发现我们,我可不想跟着他去听学。”
真要命,应青炀这些天已经被繁重的课业压弯了腰,这会儿厌学的情绪达到顶峰。
要是再向往常那样跟着姜允之出去听学,应青炀真的要恨不得一刀抹了自己脖子。
江枕玉配合地闭了嘴。
他原本还觉得姜夫子的治学理念有些苛刻,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倒是完全理解了,单看应青炀这几年的学习成果,就知道这人估计是姜允之教出来的最差的一位学生。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的屋子便有了动静,姜允之已经收拾好行装,从主屋走出来,向着村里窝棚的方向走去。
这次陪同的是沈叔,姜太傅年纪大了,自己一人出门总是不太方便也不安全。
应青炀一直看着两人驾着驴车走上山路,这才小小的欢呼一声:“走吧江兄,夫子都不在村里了还做什么学问!”
他回头看向站在他边上的江枕玉,希冀的眼神带着点可怜劲儿。
但到底还是没敢直接拉着对方出去。
一个多月的教导,应青炀对江兄的尊重与日俱增,当然,仅限于读书讲学方面。
毕竟他一向尊师重道。
江枕玉身姿挺拔,这半月来还被他拉着每天锻炼,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完全不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最直观的改变,他的腿几乎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不剧烈跑跳,和正常人无异。
江枕玉自认不是夫子,没有要约束对方做学问的想法,应青炀说了他自然同意。
于是两人出了主屋。
应青炀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东瞅瞅西看看,连栅栏上掉下来的冰坨子都能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完全没把身边的人当成盲人,自己走得大步流星,顶多在发现什么稀罕物的时候回头抓住江枕玉,试图让对方和他一起大惊小怪。
“江兄,叶婶子家的栅栏有点塌了,等会儿得叫风叔来帮忙补补。”
“江兄,刚刚有只黄鼠狼从边上窜过去了!”
“江兄,你听见鸟叫了吗?好像离这边很近。”
江枕玉简直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像有形之物一样,四面八方地把自己缠绕起来。——也真不怕转晕了。
村里没什么可逛的地方,应青炀带江枕玉去了窝棚。
远远地便听到马蹄跺地的声音。
江枕玉耳朵很灵,立刻便听出来这马蹄声不太对劲,不像是普通百姓会驯养的马。
他是从行伍走出来的,战马和普通马匹的区别在他耳朵里十分明显。
“这马,从哪来的?”江枕玉开口问道。
大梁律法,私养战马是要被治罪的,于是江枕玉又补充道:“别带他去集镇上,容易惹麻烦。”
“这家伙叫黑影,我和你说过的。”应青炀从窝棚侧边仓库里抱了草料出来放进食槽,“没事,它断过腿,顶多在附近溜达几圈,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