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即将梦会周公的江枕玉又被一把拽了回来。
  江枕玉:“……”
  算了。如果有机会他肯定要亲手断一下弦,试试能不能把这不成器的榆木脑袋崩响。
  第16章 风雪已停 应青炀没过几……
  应青炀没过几天就把自己修改好的婚书交给了姜太傅。
  他第一次这么信心满满地走进自家太傅的书房,神情骄傲得像是村口打架赢了的大公鸡。
  边上陪读的阿墨都瞪大了眼睛,似乎从来没见过自家少爷在太傅面前这么自满过。
  最常见的情况是被太傅数落得直不起腰。
  应青炀小声对边上的阿墨唠叨:“这篇婚书江兄压着我改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写完之后他还夸我来着,这次太傅绝对挑不出错处。”
  说这话时他嘴角几乎要飞上天,俨然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应青炀觉得江枕玉那句“凑合”,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毕竟江兄可是他见过最有气质的读书人。
  江枕玉的才学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谈吐,见识,文采,甚至盲写在宣纸上的自己都自带风骨,极具个人风格,笔画张扬锋锐,和姜太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虽说他满打满算也就见过这么两个读书人。
  可惜一番炫耀都说给了阿墨这个木头,对方只是习惯性地附和着点头,满脸写着迷茫和不知所云。
  阿墨不语,只是一味地赞同。
  应青炀颇觉无趣,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姜太傅身上。
  他甚少见到姜太傅如此认真地研读一篇文章。
  琼山里的藏书不多,一部分是在商贸集镇上买的,一部分是姜允之自己默写下来的。
  姜允之是大应最负盛名的大儒,几乎能将所有经典著作倒背如流,也不必如此逐字逐句地浏览。
  姜太傅此刻一脸严肃,他拿着那张宣纸将上面的婚书读了两遍,只觉得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另一个人的风格,好像那些零散的方块字生生挤了进去,生硬且强势,独属于应青炀的文字看不到多少。
  这种嫁接感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这并非是应青炀独立完成的作品。
  甚至他都有点怀疑某个进行了指导的人是不是一个一个字帮忙纠正的。
  他之前只觉得不省心的小殿下捡回来个麻烦,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姜允之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半响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
  应青炀看着久久不语的太傅,只觉扬眉吐气,正向和对方炫耀两句,就见姜太傅沉吟一声,将那张写满应青炀式鬼画符的宣纸翻了个面,在最上方写下一个题目。
  《观雪》
  知道应青炀下笔一向愿意以大取胜,几个大字就想把宣纸填满,装作自己已经完成了课业,姜太傅特地写了一行小字。
  十分节约。
  也特别为难人。
  应青炀连平铺直叙的文章都写得七扭八拐,何况是有着韵脚这种东西的诗词歌赋。
  写一篇就得要他半条命!应青炀能开开心心地活到现在就贵在有自知之明。
  应青炀嘴角得意的笑还没维持多久,就在姜太傅这么一个标题的打击下乐极生悲。
  他果断地脚底一转,嘴上十分迅速地冒出一连串的退堂鼓:“哎呀,出来的时候好像忘记放下挡风帘子了,太傅您先品读着,我回去办点事。”
  两句话的功夫人已经快走到堂屋外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姜允之半点没着急,他放下笔,慢条斯理道:“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同意了。你可以跟着去商贸集镇置办年货,想要的费用我也批了。”
  声音不大,语调平缓,边上走神的阿墨甚至没听明白太傅在说什么。
  落跑的某人耳朵倒是够尖,或者说但凡对这小子有利的信息,估计会被自动收入耳中,颇有几分玄妙。
  就见跑了一半的应青炀又一个急刹车,转头回来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我绝对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应青炀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能屈能伸,在自家太傅面前从来都是为达目的可以不要脸也不要皮。
  凑过来时一张俊脸上的表情乖巧至极。
  姜太傅看着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总是这样我行我素,何时才能成气候。
  应青炀不想成气候,如果太傅想看估摸着也可以尽力表演一番。
  姜允之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只说:“前提是把这首诗写出来,起码”
  “得令!”应青炀应了一声,完全没在怕的。
  笑话,他现在可有江兄这么一个帮手在,写个诗还不是小菜一碟。
  姜允之满意点头,再度拿起笔在宣纸上又补上了一连串诗题。
  应青炀:“……”可恶!大意了!
  他顿时脸都绿了。接过宣纸的动作苦大仇深。
  *
  应青炀因为这一句嘴快被折磨了好些时日,每天做梦都在写诗,他最喜欢的就是听见江兄那冷淡的一句“还算凑合”。
  看似在骂他,实则在奖励他,那代表他的任务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江枕玉唯一的感受就是这人课业突然繁重了起来,而且不知为何多了点韧劲,从前写上几个字就嚷嚷着要放弃的人,居然没怎么喊过苦累。
  只不过这人对着他叫魂的情况变多了。
  尾音拖得老长,还带着点委屈的意味,总让江枕玉招架不住,一个没留神就差点秉烛夜谈。
  江枕玉是在腊月末尾才知道来龙去脉。
  应青炀结束了漫长的写诗折磨,拿着最后一篇诗稿离开时整个人都快高兴得飘起来。
  江枕玉倒是没觉得去采购年节用品算什么好差事,只觉得这人好动得有些出乎预料。
  他的左腿恢复得很好,最近已经撤下了夹板,开始尝试小幅度走路,可惜因为丧失视力,复建的进度十分缓慢。
  应青炀欢天喜地地赶回来时,江枕玉正在沿着堂屋的墙壁向前走,可以一直顺畅地摸到小屋门口。
  这条路他已经很熟了。
  应青炀推开门时对方一手扶着墙壁,长身玉立,乌黑的发松垮束着,即便是农家的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周身内秀的气度。
  应青炀进门的脚步都慢了些。
  片刻他才从那一瞬间的惊艳里缓过神来。
  “江兄!好巧,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也到了,是最近指导我功课的谢礼!”
  江枕玉刚想说一句拒绝的话,应青炀已然先一步扯住他的手,牵引他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江枕玉的手碰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
  “什么?”他不由得疑惑出声。
  应青炀牵引着他的手缓慢摸索,掌心的体温传到江枕玉手背上,他有一瞬间走神。
  下一刻又听应青炀说了一句:“坐。”
  江枕玉回忆着方才的轮廓,终于认出这大概是一把椅子,他不知不觉被应青炀忽悠到了椅子上。
  江枕玉蹙眉道:“屋子里有……”椅子。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便发觉身后的应青炀略一发力,椅子动了起来。
  ——应青炀不知何时给他准备了一个轮椅。
  这是应青炀早前就和风叔说好的,对方那里有沈老爷子之前废弃过的,修修补补就又能用了,只不过工期比较长,江枕玉恢复得又快,估摸着这东西也用不了几天。
  但为了不让风叔做白工,应青炀还是把东西推回来了,能用上一天就算值当。
  应青炀推着江枕玉向前,出屋门之前还从门口的矮柜上拿下一个兽皮披风,细致地盖到他身前。
  “我要跟着村里的叔伯去附近的集镇,你身体还没康复,不能带上你。”
  江枕玉知道,今早出门前对方才兴高采烈地重复了好几遍,他当然不会忘,于是他点头以作回应。
  应青炀推开门,拉开厚重的挡风帘子,推着江枕玉出了门。
  一瞬间寒冷的空气袭来,刺骨的凉意中,应青炀又拢了拢披风,轮椅在门前停稳之后,他握住江枕玉的手,抬起指了指正前方,“这是南边,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荒着,东边是农具架和一个菜窖。”
  应青炀推着轮椅,边走边给他介绍院落里的陈设,没什么值得细说的东西,都是农家的寻常玩意儿。
  江枕玉倒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大致的距离和方位,脑海里缓慢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地形图。
  应青炀随后又事无巨细,把村子里的布局,人口组成都细致地一一讲解过了。
  江枕玉静静地听着。
  甚至还推着他在村子主路走了一圈,倒是没遇上几个人。
  琼州这边的人,由于冬季太过漫长,人们习惯猫冬,遇不到人也正常。
  到村东边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吵架声。
  “要不是太上皇当时定了那种决策,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待在这种地方!你知道前几天附近的镇上冻死了多少人吗?雪灾就是报应!但凭什么要报应在我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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