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会有下次了,南识想,他再也不会来京城了。
  中途梁北迟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对南识来说倒是难得喘息的时候,他也抽空回了信息。
  群里的信息,还有方硕言问他什么时候回嘉城。
  “和谁发信息?”梁北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站在南识身后。
  南识下意识扣下屏幕:“朋友。”
  梁北迟又问:“哪个朋友?”
  从前同住一个屋檐,包括他们后来交往的时候梁北迟也从没过问过他的社交,南识有些抵触他现在的逾矩。
  方硕言连着发了好几条没见南识回复,干脆打电话来。
  “怎么不接?”梁北迟盯着南识看。
  他此刻的目光让南识有种被视奸的错觉。
  南识避开目光接起电话。
  方硕言得知他忙完了正事,没改签就高兴说一会去接他,晚上带他去撸串。
  梁北迟抿唇:“原来你现在喜欢烧烤,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也可以带你去吃。”
  他好像不明白,问题根本不是吃什么,在于和谁吃。
  南识好几次都想说他都有伴侣了,何必还要找他吃什么饭,但冲动涌至舌尖,又被理智捏住了嘴。
  实在是没必要,不然弄得他好像还没放下,在吃醋似的。
  尽管,他是真的放不下,醋的想死。
  但这一切,梁北迟没必要知道。
  最后走时,满桌珍馐剩了不少,要是从前,南识必然要打包的。
  但今天,他精神很差,身体也不怎么舒服,没精力管浪不浪费。
  南站每天客流量都很大。
  南识走到检票口,转身打算接书包时,梁北迟避开他的手,示意他先过闸机。
  “我让陈秘书买了票。”梁北迟刷证件进站。
  南识震惊得不行,他站在原地不肯往站台走了:“你干什么?”
  梁北迟被南识的反应吓住了,几秒后才道:“包太重,你脸色不好,我不放心,送你上车。”
  南识怔忡问:“不是要去嘉城?”
  梁北迟愣了下:“你想我去嘉城吗?”
  “不……”南识摇头,“没必要。”
  梁北迟眼底似有半秒的遗憾。
  两人往站台走。
  梁北迟突然问:“你那个朋友,方硕言,是在追你吗?”
  方硕言是直男,不可能追南识,可这和梁北迟又有什么关系?
  南识抵触情绪暴涨,逼仄胸腹的翻涌越发疯狂,努力被压着的不适感一触即发,他一时没忍住低头就吐了。
  梁北迟显然被吓到了:“南识。”
  后面的乘客正陆续沿途过来,呕吐物难闻的味道瞬间散在空气中,有人掩着口鼻抱怨:“怎么这样啊,差点踩到了,好恶心啊。”
  “就是,干嘛吐这里啊。”
  “快走快走,吐也忍不住吧。”
  南识羞愧至极,本能从书包侧袋取出备用塑料袋和纸巾蹲下身要收拾。
  “南识。”梁北迟拉住他,瞥见那张红白交织的小脸,他把人往身后推,“没事,不要紧,我来收拾。”
  他撸起袖子,蹲下身将纸巾摊开盖上地上的呕吐物直接用手捧着往塑料袋里装。
  南识羞愤震惊,他想劝阻,却根本发不出声。
  梁北迟他……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收拾这么脏的污秽物!
  保安很快叫来清洁工。
  清洁工阿姨看见趴在地上收拾的梁北迟忙上前拦下:“小伙子我来弄我来弄,你这个小伙子还真是的,阿姨干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自己收拾的,没事没事,晕车很正常的,你先歇歇。”
  梁北迟收拾完大半了,只余下一些湿印,清洁工开始彻底清洗。
  梁北迟没解释不是他吐的,等道谢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站台上就剩下他一个人,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站台开始做最后列车发动鸣笛警示。
  手机上有南识的信息。
  他说:抱歉。
  为什么抱歉?就因为他吐在了站台上?
  梁北迟并不在意这个,他更在意南识的身体状况。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梁北迟直接打给徐樊。
  上次发烧就反反复复病了好几天,刘阿姨也说南识身体很差,昨天见他,梁北迟感觉他身体根本就像是没养好过。
  徐樊回话说:“我本来想给南先生验个血,但他拒绝了,我感觉南先生自己是知道的。”
  列车缓缓启动,梁北迟下意识跟着往前走:“知道什么?”
  -
  京城到嘉城的高铁四个半小时,南识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做了许多梦。
  他梦到梁北迟为了护他摔碎了肩胛那天,他在手术室外哭了三小时,声音都哭哑了。
  连妈妈都责怪他不该爬墙害梁北迟受伤,但白阿姨却温柔抱了抱他,给他擦眼泪,红着眼说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说梁北迟也不会怪他的。
  南识嚎啕大哭说他怪自己。
  白惜苑低头看他:“那小识觉得要怎么办呢?”
  “我……阿姨您打我一顿吧,让我好受些。”
  白惜苑怜爱摸着他的脸叹息:“傻瓜,打你做什么,不如罚你好好照顾北迟怎么样?”
  江迎很是羞愧:“太太别这样惯他,就该好好教训的。”
  白惜苑握着南识的手还是没舍得真的教训他。
  后来南识知道,白惜苑觉得他和梁北迟很像,他们两个都没什么父爱。
  梁云阶工作很忙,在梁北迟的成长年岁里,他作为父亲几乎一直都是缺席的。
  故而梁北迟所有的处事方式像白惜苑,温婉恬静,不与人争执,脾性却像极了梁云阶,说好听点,是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说不好听,其实是客气中的疏离。
  南识也是逐年知悉,梁云阶和白惜苑的感情很淡,梁白两家的商业联姻并没有培养出经年累月的爱情,甚至连亲情都算不上。
  他们一度游走在离婚边缘。
  南识大四那年去医院轮科室实习,为了节约时间就在外租了房子,妈妈终于辞了梁家的工作赶赴嘉城照顾他。
  那段时间梁云阶只要在嘉城或者周边出差就都会顺带去看他们。
  后来有天,南识值了个大夜回到出租屋。
  江迎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坐在桌边等他。
  南识扛着疲惫捧着碗喝粥,半小时前给梁北迟发的信息没得到回复,想来他还在睡。
  这段时间不止南识忙的脚不沾地,准备读博的梁北迟也异常忙碌,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小识。”江迎看着有些不大自然,后来南识想起来,大概是她的脸有点红。
  她说:“如果妈妈和梁叔叔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南识惊得摔了碗,粘稠滚烫的粥沿着桌沿往他裤管上滴,他没顾上:“梁叔叔说的?”
  “没有没有。”江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但是这些年他对我们的关心我都知道的呀,他要是对我没有意思,怎么会这样呢?他和你白阿姨的事你知道的,他们没感情的,妈妈也不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对吧?”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是梁北迟的电话。
  南识心虚想要挂断,结果手指一抖就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样?”梁北迟问。
  “什么?”
  “好点了吗?”梁北迟又问。
  列车广播开始提醒前方到站嘉城东,请乘客们整理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南识才反应过来梦醒了,他真的接了梁北迟的电话。
  “南识。”梁北迟的语气难得有了起伏,“别不说话。”
  第8章
  南识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没事。你在哪?”南识现在特别怕梁北迟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赶来嘉城,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担忧毫无依据。
  大约是南识过于理智,梁北迟松了口气:“刚开完会。”
  南识如释重负:“我到了。”
  梁北迟:“你朋友来接你了吗?”
  南识觉得想笑:“才要下车。”
  “好。”
  这通电话难得轻松,大概也得归功于南识大梦初醒,脑子可能还有些迟钝,自然产生不了什么抵触情绪。
  出站上了方硕言的车,南识说不想去吃烧烤,只想回宿舍睡觉。
  方硕言嫌弃问:“回来一路你不睡的吗?”
  南识不想争辩:“嗯。”
  方硕言服了,和南识回寝室叫了外卖,然后一晚上都在吐槽烧烤果然还是得去现场吃,外卖送过来味儿都不正了,还说他为了这顿烧烤特意留了半天肚子,结果亏待了他的胃。
  南识觉得反正都差不多,出于补偿还是给方硕言点了份水煮肉片。
  方硕言这会吃满意了,和他聊起这次京城行。
  南识莫名就想到了梁北迟。
  这个点他通常还在书房处理各种邮件,有时还会和海外负责人开会。在南识的记忆里,梁北迟好像一直在忙碌,大学忙学位,研二开始不仅要忙学业,集团的事务也开始上手,好几次南识值大夜发现梁北迟凌晨都还没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