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无法接受。
他们这么多年处得像亲兄弟,突然这样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为什么非要管谁认不认可?”迟牧年执着地看着他爸:
“那古时候还有那么多断袖呢,不也活了一辈子嘛。”
迟北元:“......”
脸都快气红了,指着他的鼻子:
“你现在在跟我谈历史?”
“我是在跟您讲道理。”迟牧年终于等到他爸开始主动跟他说这个了,赶紧继续周旋:
“而且你不是也说,江旬是你儿子吗?”
越说越无厘头,“这样不是更好,还不用认干亲了。”
迟北元瞪着眼睛,皮笑肉不笑:
“那你有见过一个家庭内部消化么!”
迟牧年听出他爸语气里那点反讽,咬着下唇一跺脚:
“那他也不是你亲儿子,这样不是更好,也没什么伦理问题了。”
迟北元:“......”
还伦理问题......
他觉得自己儿子怕是要气死他!
刚想说什么,屋外忽然又打了两声春雷!
迟牧年想起昨晚那场暴雨,一个健步冲到窗户边上往下看。
见江旬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想往下冲。
被迟北元一下叫回去,
“你俩以为是拍电视剧呢啊!”
说完自己走过去,从门口拎起两把伞。
换鞋。
像是要往楼下走。
“爸。”迟牧年跟在他边上叫唤一声。
迟北元回头看他,面色不虞:
“回你房间去,要是敢下来,离高考这两个多月你就别去学校了,好好在家备考!”
迟牧年能屈能伸,赶紧坐回去:
“行。”
迟北元说完就下去了。
但他下去迟牧年也不可能回房间,就站在他们客厅窗户边上看。
只见迟北元跟江旬说了句什么。
后者很快从坐着的姿势站起来。
两个人说着说着,居然一块往远处走。
这是要去哪儿啊......
可是都打雷了啊!
迟牧年一下急上来,出门的时候都忘了要带手机。
下楼连跳几步。
在快要到楼梯的瞬间,又一声惊雷!
迟牧年身体猛地前后一晃。
之前在江旬家的那种眩晕感突然又来了!
明明心里急的就差飞过去。
此时他地下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慢到后面根本没法前行,最后实在受不住,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蹲下来。
好冷……
天旋地转。
膝盖跪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第66章
太冷了。
迟牧年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拖着, 漂浮在半空中,很快脚先着地,整个后背一下怼到身后的墙上。
一串钥匙砸到他的脚, “叮铃”一声落在旁边
“嘶——”
迟牧年发现自己大冬天只穿了双人字拖,不禁晃晃脑袋。
铁门之隔的外边。
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男人从缝隙里看他。
语气询问里带着疑惑:
“小师傅,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迟牧年呆呆站着。
看清楚来人以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眨了一下——
眼眶从中间往四周逐渐变得通红。
虽然年纪看上去比那时候还有大一些,但眉眼不会变, 家人之间只一瞬就能认出来。
没等想明白,嘴巴上下咬合了一瞬,嗓眼微抖:
“叔......堂哥。”
一句话把门外边两个人都问的很疑惑。
那个中年男人先愣了瞬, 回头看眼,转回来的时候冲他,语气柔和:
“你是有亲戚要来么。”
迟牧年这才反应过来。
跟着一起往远处看, 对面的院子应该和他现在的地方连在一起。
上面写着四个字,福安墓园。
看到眼前堂哥手里拎着的两大袋东西, 一个诡异的猜想在迟牧年脑袋里炸开。
下意识扯扯面前的铁门。
见他怎么都扒拉不开,堂哥从外边帮他指着,无奈提醒:
“钥匙在那儿, 刚掉了。”
迟牧年一愣, 赶紧从脚边找到钥匙。
弯腰的时候看眼底下粗大的脚脖子,立刻发现他现在多半不在原来的身体里。
捡起钥匙。
伸进前面铁门的锁眼。
不熟练, 开了快两分钟才打开。
堂哥和堂伯从外边进来, 迟牧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三米的位置。
从后面一直看着。
往前走几步,堂伯回头看他:
“要登记么?”
“登记?”迟牧年一愣。
“对啊,之前不就是要么。”对方说完这个, 见他这副紧张样温和地笑了下:
“小兄弟新来的吧,看你这挺不熟练的。”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
即便是书里过去这么多年,迟牧年还是一瞬间就能感觉到。
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再看会更想哭。
低下头道,“今天不用登记了,你们直接进去吧。”
“噢,这样啊......”
眼前这对父子互相看看,对着他,“谢谢啊。”
迟牧年说完后一动不动。
瞧着他们往不远处山边的台阶,那里从山脚到山顶并排着一圈圈墓碑。
迟牧年感觉自己手臂上都是鸡皮圪塔,往那儿看眼,直直往回走。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从脸到身体都很黝黑,胸前挂着吊牌。
上面写着一个他完全不认得的名字,职位是福园管理。
意思就是管这片墓山的。
怎么会这样......
迟牧年觉得自己疯了。
但他已经经历过穿书,还有比这件事更不可思议的么。
可要是自己真的从书里出来了......
那江旬呢......江旬怎么办。
迟牧年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是疼的。
他不是在做梦。
迟牧年扶着门从屋里出来,往前走几步,从旁边拿起一个大扫帚,随着堂哥堂伯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第三排左数第二座墓碑上,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名字旁边是生卒年月。
死亡时间正好是高考那天,他出车祸的时候。
此刻的迟牧年脸上戴着黑框眼镜,远远就能把上面的内容看清。
他装作去扫地上的落叶,没等走近就听到堂哥在说:
“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那辆校车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死的人偏偏要是我们家年年!”
旁边人对他突然一句没什么反应。
像是平常老听,早就习惯了。
默默从袋子里拿出几个塑料小碗,横着摆一排——
两把香从红色的袋子里被拿出来。
堂哥都没伸手去接,只是继续冲他:“你说他那些同学会做噩梦么?”
堂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人一直记得当初的事儿。”
堂哥冷笑一声,继续说:“是啊,事情不落在他们头上,怎么可能会在意。”
“嘴上留点德吧,你还希望当年再多死几个学生?”
“我就是想不明白!又觉得凭什么,是不是那天车上的人,都他妈的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救他。”
堂哥几句话卡在嗓眼里没憋住:
“我从小一直跟他说,让他在学校不要心软,不要当什么烂好人,总那么无私顶什么用!”
“到头来别人家孩子都好好的,就我们家的这个。”堂哥说到这气愤中带着点哽:
“说没就没了。”
堂伯后来再没接他的话说,
迟牧年远远看着,把贴着台阶的落叶都扫进去,往上再走了几排台阶,默默停在那儿。
远远见堂哥堂伯在自己墓前点了烟。
烟灰往两边烧,从淡淡的黄色变成黑色,纸钱被烧的卷起来一个角,变成黑色,飞得到处都是。
很快远远的两个人往旁边去,是两块连在一起的墓。
他们又对着那做出相同的事儿。
迟牧年认出来,那是他自己的爸爸妈妈。
而这块墓地,他也不是第一次来。
小时候每年清明节都会跟着堂伯过来扫墓。
现在这样,应该是除了他父母,自己的碑也被立在这里。
那两人在这又站了会才走。
迟牧年远远跟在他们后边。
咬着下唇,几次想喊人都没喊出口,直到这俩彻底离开后——
他才走过去,站在自己的墓碑跟前定定看了会,一屁股坐在前边地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背靠着那块白色的石阶,迟牧年抬头看着上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