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后来她到京州读书，每学期开学前明喆都会悄悄塞几百块钱给她。她后来才知道那是明喆在学校替同学写作业赚的。
十一岁那年，她踩到路边没有盖严的井盖跌进了枯井。由于井口太窄容纳不了成年人，救援迟迟无法展开。最后是明喆让消防员把绳子绑在自己的身上，倒吊着下井救出了她。
当时她被卡在逼仄漆黑的深井里，四五个钟头过去了，井下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体力即将耗尽。她知道自己撑在井壁的手一旦松开，就会跌入十米深的井底。
几乎绝望的时候，忽然头顶打来一束光，明喆在光亮中从天而降，宛如救世主现世。
从那时起，于她而言，明喆不仅仅是亲人。
一滴眼泪落到了明岚舒的手背上，她哽咽：“明喆，你赶快醒过来吧，醒过来保护我。”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明岚舒低下头飞快地揩干眼角，再抬起头时神情已恢复了平常。
明秀文回来了，让明岚舒先吃饭不等她，说完又匆匆出去门诊那边拿药取报告。
等了半个多小时，明秀文才回来，说是人太多排了一阵。来回的奔波，汗水湿透了衣背。
明岚舒提出来让明秀文雇个护工，这样既能搭把手，也能有休息的时间。然而明秀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担心您身体吃不消。”
“没必要，我自己管得过来。”
“不用想着省钱。lan基金承诺会资助明喆到出院。”
“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那是什么？您别担心，lan基金也帮明喆找好了复健中心。”
“明岚舒。”明秀文忽然连名带姓地喊她。
明岚舒张了张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看见明秀文从饭盒里拈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她的碗里，和颜悦色地说：“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她有点莫名其妙，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乖巧地低下头吃菜。
过了一会儿，明秀文问：“你说，那家慈善基金是怎么选中明喆的？”
心剧烈一跳。
之所以选中明喆，自然是lan慈善基金的创始人许绍恒安排的。
明岚舒抬头咬着筷子，含糊答：“医院不是说了嘛，明喆的情况刚好符合他们研究的课题。”
明秀文想了想：“我去问问医院能不能联系上基金会的负责人。人家救了明喆的命，理应好好感谢。”
“不用吧......负责人挺忙的，应该没空见咱们。”
“啪”。明秀文把饭盒重重地搁到桌上。
“前几天我路过护士站听见有人议论，明喆的这台手术根本不是医院的课题研究，而是lan基金点名要资助他。”她肃然凝视女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仿佛一道刺骨寒气直逼明岚舒。她背脊发冷，手指握在筷子上骤然收紧，心中无数个念头突转。
片刻后，她稳住心神，慢慢把筷子放回到桌上。
“我错了，我不该隐瞒，”她的声音发紧发涩，“lan基金是我老板帮忙找的。”
明秀文脸色已然铁青：“他为什么帮你？”
“他看好我能红。”
发虚的声音暴露底气的欠缺。明岚舒看到母亲的眼里现出了猜疑、失望、愤怒，最后凝结成了一种近乎哀怨的绝望。
她试图再解释：“我老板人很好，他对公司的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明秀文忽地站起，一巴掌甩到明岚舒的脸上：“明岚舒，你当我傻吗？比你漂亮，比你演技好的人多了去了，凭这样就帮你？有钱人不是慈善家，他们最会用钱用温情做诱饵，然后再作践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自尊自爱！”
眼底瞬间涌上泪水，被生生憋了回去。明岚舒捂着脸为自己辩解：“不是您想的那样。”
明秀文厉声呵斥：“还不说实话？”
日光灯惨淡清冷，衬得明岚舒的脸更白。
她慢慢开口：“我跟公司做了笔交易。老板帮我解决明喆的手术费，我跟公司签二十年的合约还债。”
“什么？！”方秀文脑中轰然炸响。二十年的合约，说是卖身契也不为过。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先前我得罪了投资人被封杀，不敢告诉您。怕您担心，也不想让您失望，因为您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明喆一辈子就这样，也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这*样。”
脸上火辣辣的痛，明岚舒的心更痛。二十年的合约当然是假的。为了主动打消明秀文的怀疑，她故意演的。但这些话，字字发自肺腑。
明秀文果然被这个“真相”震住。她拉开明岚舒的手，看到了她脸颊上赫然的五指印。
她的女儿长得那么美，却一直受到最严苛的训导，要她理性、要她克制、要她服从，不论是学业、舞蹈还是自我成长，一刻都不允许松懈。从来没有被娇养过。
“痛不痛？”明秀文颤声问。
母亲看过来的目光，是少见的柔和。这种柔和里带着无力的颓丧，令明岚舒胸臆酸楚。她死死地咬着唇，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不流泪。
“别怪妈妈，”明秀文愧疚地抚摸明岚舒的长发，“我怕你走了我的老路。有的路当时以为是捷径，其实根本走不通，反而一辈子都毁了。”
这还是明岚舒第一次听明秀文评价自己的过往。她一生要强从不示弱，此刻却流露出绝望的郁郁。
明岚舒一口气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你要记住，那些你负担不起的，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答应妈妈，一定要清清白白做人。别学我。”
明岚舒紧紧地抱住了明秀文，把头埋进了母亲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把后面的情节补上了
27
第27章
◎孑然的影子◎
许绍恒刚刚结束了与欧洲总公司的线上投决会神色里略带疲意。他捏了捏眉心，身体倒向座椅，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快速浏览完一连串消息，手指继续向下，划过某个头像时顿住了。
头像一片纯白色，微信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明明。聊天对话停留在一周前，明岚舒落地京州报平安。
许绍恒忽然意识到，回京州后她再没联系过他。即使她有他的私人微信。
鬼使神差的，许绍恒点开了明岚舒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内容不多，最近一次的更新转发了一家摄影工作室的vlog。许绍恒认出来，是他在杂志上看过的，获奖摄影作品的现场拍摄花絮。
风乍起，吹乱了舞者的长发。年轻的摄影师上前，将青丝轻轻拨到耳后。
许绍恒握着手机，某个记忆片段浮出脑海。
高级餐厅里，置身灯光香薰浪漫氛围里的一对年轻人。他在看她，她在笑。他们放在桌上的手交叠在一起。
许绍恒摸出烟盒，火苗燎着烟丝滋滋作响，牙齿咬碎陈皮味的爆珠，闷钝感自肺腑慢慢散开。
他找出明岚舒的行程表。最近她每天都在学校练舞彩排，毕业典礼之后，便会立刻进陈楚的剧组。
一支烟很快燃尽，许绍恒再次去摸烟盒，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收回手说了声进来，关掉那个vlog，把手机丢回桌上。
宋秘书推门而入，将手里的平板递给他：“谢铨安刚刚宣布要收购泰升集团，现在一个小时股票涨了3%。”
许绍恒接过平板看到了上面的新闻，谢铨安联合私募股权投资的陆先生，意向溢价收购泰升的股权。他嘴角浮出冷淡的笑意，问：“泰升那边什么反应？”
“刚刚收到通知，一个小时后召集董事局会议。许生，去参加吗？”
“就说我人不在港城，赶不回来。”许绍恒摸出了烟点上，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问：“今天我的晚餐时间有安排吗？”
宋秘书查了下日程表：“你晚上约了集团的法务和财务总监一起进餐。”
“帮我改约明天早茶吧。让fiona进来。”
“好。”宋秘书应声，随即出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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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升的ceo办公室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门外格子间的秘书们面面相觑。集团里人人自危的气氛更浓了。
下午的阳光苍白刺眼，玻璃幕墙投射明晃晃的锋芒，让谢凯琳烦躁，仿佛一栋大厦的巨影快要压下来。
大哥谢铨安联合外人恶意收购自家企业的消息传来，父亲谢永琨气急攻心再次入院，拯救集团的重担陡然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董事局会议后，集团制定了反制措施，高管列出了一系列股东名单。但初步接触的结果并不理想，对方价格够高，股东们态度暧昧，很难说没有动心。
谢凯琳给谢铨安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谢大公子却洋洋得意，说念在兄妹一场，等他拿下集团，会给谢凯琳安排个好职位。
混不吝的嘴脸气得谢凯琳摔了电话，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落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