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第36节
可追至返璞归真的老庄哲学,以及静空虚的禅宗意境。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在郁青娩看来,这样暗调又略沉闷的风格很难同赵成溪挂钩,便下意识以为这是那位陈先生的喜好。
她手撑着下巴,四处环视了一圈后,随口问道,“陈先生喜欢侘寂风?”
赵成溪喝水的动作微顿,将杯子搁在桌面上,指腹随意摩挲着,随意撩了眼周围的装修,淡哼了声,不答反问。
“就不能是我喜欢?”
郁青娩打量墙壁挂画的目光倏时凝滞,对赵成溪的话很是意外,她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眸中渐渐生出疑惑,眉心拧起一道浅浅的褶。
她略带疑惑,又似喃喃般低语。
“你喜欢吗,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第32章 青溪
赵成溪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这么觉得?”
郁青娩愣了愣,其实她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 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不会是他喜欢的风格。
现下想不出新奇原因,她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侘寂风的一切对立面。”
尾音带着不明显的坠音,指甲在桌布上小幅扣了几下。
赵成溪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讲,闻言轻笑一声, 似是并不恼这答案,嘴角反倒抬起浅浅的弧度, 眼尾也微扬着。
他曲臂撑着额,手指在眉骨处点了点,嗓音沉肃了几分,“或许以前是吧。”
郁青娩眸中惊讶更甚,纳惑地张了张唇,终究未言一字。
赵成溪超前倾了倾身子, 曲着手臂搭在桌边上,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故意逗人似的, “以前恋爱白谈了?半点不了解你前男友。”
那段恋爱似是禁忌,两人都故意避着,甚少谈起, 算上卷毛学弟那次,这是甚少几次讲起同过去有关的事。
听着赵成溪不着调的话,郁青娩腮颊隐隐烧热, 抬指在耳侧随意刮了几下, 不知是臊的,还是被他话里的怨怼刺激到, 她清了清嗓子,不由回呛,“你自己都讲了,是前男友,要了解也不会是’前’了。”
赵成溪乐了,笑得肩膀都跟着颤了两下,“行。”
郁青娩捏着银叉在绸调方巾上随意滑着,压出不深不浅的细痕,她半垂着浓长睫毛,声音低柔的:“而且以前是你自己说过。”
“什么?”
她抬眼望着他深潋的眸子,语气软轻又固执,“是你说,有瑕疵的东西没意义。”
闻声,赵成溪嘴角的笑弧瞬时凝敛,缓缓压迫,明明对面的姑娘仍旧表情平静,可从她水润的眼瞳里,就是叫他瞧出了怨气和委屈,似是在为过去鸣不平般。
他半蜷起搁在桌上的手,手背上的脉络凸显,心口也跟着收紧几寸,涌动着一股莫名又有些陌生的情绪。
开口时,声音不由带着服软的柔,“那我跟你道歉?”
“我真忘了讲过这话。”
此时再回想,赵成溪想不起是何时讲的,大约是以前随口一说,他那时没当真的话,却叫郁青娩记在心里,或许还为此耿耿了很多年。
不想叫气氛这么凝重,他扯唇笑了笑,抬了抬眉骨,故作轻松地继续说:“我那时才几岁,免不了说些不着调的话。”
郁青娩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暗吐槽他现在也没少讲不着调的话。
见她沉默不语,赵成溪只当她不信,便搬出佐证,“若是不信,改天我带你去一昭公馆,要是我当真觉得残缺了就没意义,也没必要把家里也装成我讨厌的风格。”
郁青娩抠方巾上的刺绣,闻言停下指尖的小动作,半垂的长睫下意识上掀,却又稍怯垂下,遮住眼瞳里的闪过的涟漪。
她压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故作淡定又无所谓地说:“我又没说不信,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刚刚也确实没有不信他,只是陡然发现对他了解的延迟,心底不由冒出一丝难掩的不舒服。
这时服务生正好过来送餐,木质托盘上搁着份牛肉塔塔,哑光小碗里搁着圆润金黄的蟹芋酥,紧接着又上了几道菜,刚刚的话题也恰好就此翻篇。
郁青娩夹起一块金灿灿的蟹芋酥,小口咬下去,软糯的酥皮里裹着芋泥和满满的蟹肉,酥酥糯糯,她头次吃这样的搭配,很意外的搭配,但蛮好吃的。
她又夹起一片剔透的萤火鱿鱼,微凉脆甜。
接着浅浅扬了下细眉,眼眸亮了亮,“都很好吃哎。”
赵成溪薄唇勾起,见她真喜欢,便说:“陈逍还开了几家分店,菜系不同,改天带你过去。”
郁青娩应了声好,指腹捏了捏筷子,细尖抵着瓷盘,试探着问道,“你也投资了?”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故意曲解,“怎么?这是要打探我家底?”
“…… ”
郁青娩微愣,双眸瞪大几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很是惊愕他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给她扣帽子。
什么打探家底,她才没有!更何况他的家底根本没有打探的必要!
几秒后,她捏着筷子夹了一小筷尖牛肉,腮边微鼓,小口嚼着,低声反驳道:“我才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明明没存歪心思,却被他理所当然的眼神瞧得心虚,连反驳都莫名没底气了。
赵成溪心情极好地重复了句“好奇啊”,接着大方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半开玩笑的:“’化敌为友’的买卖,自然要投。”
郁青娩低应了声,没再追问,似是怕被他抓到话里把柄,又被噎得面颊烧热。
瞧着她眼底隐隐的幽怨,赵成溪眼尾笑意难掩,曲指遮在鼻骨前,唇角弧度肆意深陷,宽阔肩颈都隐隐有轻颤趋势。
他也见好就收,难得主动递话闲聊,随口聊起沈时斜和姜吟下半年的婚礼。
一顿饭吃得慢条斯理,两人几乎要将赛车的事抛之脑后,直到梁潮的催人电话打来,听到赵成溪电话那边的嚷声,郁青娩按亮桌上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惊觉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她压低声音,近乎用口型说着:“我们现在走吧?”
赵成溪唇边呛人的话瞬时止住,难得耐心了回,语气还算平缓地对电话那端讲了句,“半小时后到。”
他们起身朝外走着,便瞧见餐厅经理迎面走来。
餐厅经理笑脸迎过来,先对赵成溪应了声好,接着走到郁青娩面前,双手递过一张油墨印制的票券,“这是陈总送给您的展票,欢迎您空闲时来看展览。”
顿一秒,又补充道,“或者您可以直接报赵先生的名字。”
郁青娩眸中浮现诧异,接过展票后,垂眸仔细瞧了瞧,又略带疑惑地侧眸看向身后的男人,未等她问,便听到他出声解释,“一二层是用餐区,三层是合作展区。”
她下意识朝内厅望了眼,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
赵成溪出声问,“上去看看?”
郁青娩是有点好奇,但想到梁潮他们还在等着又作罢,摇摇头说:“以后再来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闻声,赵成溪眉心微动了下,只不过是简单的“以后”而字,也没明讲是以后同他来,却将他心口隐隐悸动。
但他面上未显,还端着副清淡表情,故作平静抬了抬下巴,“行,那走吧。”
说完便先一步提步绕过窄廊,朝门口走去。
郁青娩跟餐厅经理道谢后,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见两人走后,躲在柜台旁悄悄观察的店员走过来,按捺不住八卦,悄悄跟经理咬耳朵,“经理,那是赵先生的新女友吗?”
餐厅经理刚要回“大概是”,下秒想到什么,立马止声,肃起声线,“上班时间禁止八卦,忘了?”
店员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不讲就不讲嘛,反正八成是新女友。
*
余晖四散,月华轻漫,透过郁密枝杈摇曳。
loop建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另侧靠海,沿山路而上时,窗外刮过的风里弥着一股浅淡咸湿味。
夜晚的海风仍混着热气,从冷气充足的车厢里出来,郁青娩被温风裹得眉心微拧,指间攥着的手机莫名生出股不适的黏腻感。
赵成溪将钥匙扔给等在门口的男生,便带着郁青娩朝顶层包间走去。
推开包间门,屋里等着的人闻声看来,瞬间戏精上身,梁潮将西瓜皮朝果盘里一丢,高声埋怨两人来得晚。
赵成溪直接无视,抬臂示意,叫郁青娩坐下,接着又给她到了杯冰水。
众人瞧见这一幕,知情不知情的都瞬间门清。
上回在no.25a碰过一面的崔煦也在,他目光在郁青娩身上扫过一眼,撞了撞赵成溪的肩膀,笑眯眯挑眉,明知故问地暧昧道,“不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么一美女是你谁啊?”
赵成溪淡嗤一声,稍掀起一点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轻描淡写收回,倒是难得开了口,“郁青娩。”
目光落在她捏着玻璃杯的细指上,薄唇轻掀,又补充道,“我朋友。”
他们靠得很近,一前一后,郁青娩后背几乎虚贴着赵成溪的微曲手臂,甚至能感受到他讲话时胸腔的震颤,叫她脊背微僵,连心脏都不禁轻颤,不由想起以前碰见他朋友那次。
如今一字之差的介绍,意义却天差地别。
还未等她回神,手臂蓦地叫人挽住,接着便听到于媛媛在耳边讲,“差不多得了,起哄还没完了!”
“青娩是溪哥朋友,也是我朋友,你们说话注意点,不准欺负她!”
听见这位大小姐的埋怨,在场各个抱屈,真是不白之冤。
于媛媛才不管,扭头去瞧赵成溪,似是瞬间找到给撑腰的人一般,气焰很足的:“溪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欺负人?”
赵成溪闻声抬眼,目光落在郁青娩垂着发丝的细颈上,她似有所觉地抬起脖颈,直直对上他垂下的眼眸,视线瞬时相撞,平海生漪。
他嘴角随即勾起若有似无的浅弧,在四面投来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淡淡吐出一个“是”字。
“靠——!”
梁潮头一个受不住,简直被酸得牙倒,将杯子扔在桌面上,“碰”一声响,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个个的还跑不跑了?”
几人也是眼力见的,懂得适可而止,簇拥着起身,勾肩搭背朝外走着。
赵成溪也跟着起身,手插在兜里,微侧过身,垂眸看了眼郁青娩,“我先去换衣服,你们先去外场,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服务生。”
郁青娩迎着光抬眸,映得眼睫颤了颤,“好。”
他抬了抬下巴,淡淡扔下句“走了”,抬脚虚踢了下梁潮小腿,催人赶紧走。
于媛媛瞧见男友吃瘪,很不厚道地笑倒在沙发里,手指晃了下郁青娩的手臂,“梁潮每次碰上溪哥还有他哥都讨不到好处。”
郁青娩笑了下,“你不帮帮他?”
于媛媛瞬时摇头,“才不,多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