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第29节

  她说他是初恋男友,他说是实话。
  但她仍保有清醒的,没任由理智出走, 没敢深一步联想,或许这实话也在指初恋无人超越。
  赵成溪曲指, 在郁青娩额上敲了下,起身朝前走,语气拽死丢一句。
  “下不为例,我很贵。”
  郁青娩捂着额头,看着他闲闲懒懒身影,嘴角在昏黄路灯下翘起笑弧。
  这趟送回家本是该在门口就结束, 可刚刚还借他名声拒绝人,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郁青娩打开门锁, 推门大方叫赵成溪进去。
  凭他拽死了的性子,讲不准会大做文章。
  郁青娩先发制人,“你刚才帮了我, 我请你喝杯茶作谢礼。”
  赵成溪本没多想,却被她多此一举惹得生笑,本性暴露, “你懂不懂半夜带男人回家喝茶的意思?”
  郁青娩手足无措, 谢礼惨变反问,“这有什么不懂的, 就是喝茶啊。”
  似是晓得他话不会老实,举举密封罐头,以示清白。
  “黄皮果酱冲茶。”
  赵成溪拉开椅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挖果酱的人,“晚上叫男人喝茶,通常意不在此。”
  闻声,郁青娩慢慢懂了深意,一瞬羞窘,挖果酱力道加重,“我才没那个意思。”
  抿抿唇,义正严辞的,“是你喝太多半夜茶,心思不单纯!”
  赵成溪不认这罪名,耸耸肩,“我可没喝过半夜茶。”
  郁青娩压根不信,且不论他花名远扬,单凭一句话就能曲解延伸,就不是单纯的主,不是没喝过,怕是没少喝。
  小镊子夹起冰块,置气般咚咚朝温水丢进几块。
  迅速融化,浮沉起伏,杯壁生起冰雾。
  前任关系又没立场,她不好表露明显,只能将杯子搁得脆响,以此来宣泄不满。
  在她存有偏见的立场里,赵成溪又发表双标言论,“以后少叫男人半夜回家喝茶,像我这样单纯喝茶的可不多见。”
  不仅双标,还要自夸!
  郁青娩不愿跟他争辩,不情不愿“哦”一声,转身回去做自己那杯。
  这还是那碟没吃完的黄皮果,沾蜂蜜吃了两个,实在觉得难以下咽,干脆跟视频学了做果酱,淡茶冲泡,微甜,还蛮好喝的。
  赵成溪目光轻扫房间,在某处稍一顿,忽然说:“你还养了金鱼?”
  郁青娩目光也投过去,应了一声,故意含糊其辞道:“刚搬来时就搁在那儿了。”
  赵成溪倒是没想到这鱼养这么久了,上次过来被气到,只匆匆搭眼扫了个大概,更别提这不起眼的一尾金鱼了。
  他起身走过去,难得冒几分雅性,想要几粒鱼食喂鱼。
  可靠近一瞧才发现问题,这不是尾活金鱼,而是一条绕圈转的玩具金鱼。
  晓得被耍,赵成溪轻笑了声,心想她还真是有长进了。
  可转过身却变了脸,摆出一副被欺骗的弱小姿态,蛮告一状她刁钻促狭,没心肺,“骗人是吧?刚跟你同仇敌忾,你就这么对待盟友?”
  郁青娩捧着杯壁,指腹白雾凝水,小抿了口,扮无辜,“我没骗人啊,我又没说这是真的金鱼。”
  透明杯口后藏起弯起的唇角,偷喜表露十足。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笑,轻扬了下眉,没计较话里几分真假。
  垂下眸子,又瞧了两眼,懒着腔调,语气却是笃定的陈述句,“这是太阳能供能的吧。”
  郁青娩有些意外,“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天赋异禀。”
  她被噎得答不出话,默默捧杯喝茶。
  赵成溪似是随口问,“怎么想到养一条太阳能金鱼?”
  “因为方便。”
  郁青娩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缓慢游圈的小鱼身上,有那么几秒放空,嗓音在夜色里衬出一分软糯,“只要有光,它就一直游,也不用老记挂着换水喂食,很省心。”
  语调如同从炽光白日游到昏暗傍晚的金鱼,随着游速慢慢坠低,不易察觉,却又万般自知的低落着。
  似身处沼泽,自救无法,只能任由泥淖吞没。
  话音落下,她唇角随即弯起,是故作轻松的语气,“这是懒人之光,很适合我。”
  而她真正想讲的是,不用担心承担不起它的未来,更不用怕耽误它。
  “懒人之光?”
  赵成溪重复着她的话,微敛眉,端视着她的神情,想寻出几丝虎踪猫迹,却一无所获。
  不知该说她真如此想,还是该夸她演技精湛。
  郁青娩依旧拎着唇角,说是啊,懒人之光。
  接着搬出佐证,讲得头头是道。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养一只机械狗,但是现在的机械狗好像都没有脑袋,很像四脚怪物,” 她轻笑一声,玩笑道,“感觉看久了会噩梦。”
  “我很颜控。”
  *
  傍晚昏昧不明,橘霞染透云层,连茂叶都细细描圈淡淡金边,随风落下斑驳光影,在见底咖啡杯里轻晃着。
  郁青娩坐在油桐花树荫下,秀气鼻骨上架着副护眼银边镜,带着白色蓝牙耳机,细指捏着水性笔仔细记着笔记。
  陈佳佳推门进来便瞧见这场景。
  安静小院里只余密叶扑簌声,郁青娩坐在树荫下,细碎霞光将她拢在其中,细颈微折,白皙脸颊揉进淡淡金色里。
  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有细碎光晕在跳跃。
  美好到如一幅典藏复古油画,叫人不舍惊扰。
  可她偏做了美画的破坏者。
  “青娩,你怎么还在看啊,” 陈佳佳将分量不轻的纸袋朝桌上空处一搁,捏着袋边暴力朝两侧一扯,“我买了三文鱼盖饭,先吃晚饭吧?”
  闻声,郁青娩将文档保存,边摘耳机边抬眸,“什么?”
  陈佳佳被逗笑,重复道,“我说吃饭了。”
  将食盒搁在桌上,边掀开盒盖边说,“猜到你会忘了吃饭,顺便也给你买了三文鱼盖饭,店家还赠了高汤,说什么一饭两吃。”
  郁青娩这才垂眸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了,下午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她便坐在这看科目一题库,转睫竟到了饭点。
  她将电脑合上,抻了抻微僵腰背,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佳佳,你要是不过来,我真的要忘记吃晚饭了。”
  陈佳佳将盖饭递过去,“就猜到你得忘。”
  郁青娩接过食盒,穰穰满盒,细指捏着木勺,将黄澄澄的蛋黄戳破,蛋液细流,同三文鱼和橙红鲑鱼籽搅拌在一起。
  “你现在这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高考生呢,怎么考个科目一还这么如临大敌的啊?”
  闻声,郁青娩顿了顿,笑着随口扯,“这不是怕考不过吗。”
  她其实不是圆木警枕那卦,能这般废寝忘食,不过是为赵成溪那句“教她”。
  当年分手冲击巨大,如今总是束手束脚,心态错位,日异月殊,心底梗着沉重过往,更叫她闭口藏舌。
  心有所期,却顾虑重重,只能竭力抓住这份名正言顺的联系。
  陈佳佳嚼着软弹鱼肉,含糊其辞的:“我考的时候感觉还挺简单的,不过现在新规越来越多,也真是蛮难背的。”
  她又挖一勺,边吃边好奇的问,“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学车了?”
  郁青娩闻言腮颊微顿,慢吞吞嚼了几下,垂着长睫,心虚微浮的找借口,“就是突然想学了,也没什么特殊原因。”
  陈佳佳原是没多想,可郁青娩却忽然躲避视线,捏木勺戳米饭,瞧着这十足少女怀春的羞意,顿感事有蹊跷!
  她忽地兴致盎然,搁下勺子,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我才不信没有特殊原因!快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郁青娩心虚直身,抬手轻抵了下鼻尖,抚了抚下巴,手腕又落抵着桌沿,手指垂低轻刮着台面纹理,倏尔变多的小动作叫她心迹表露无遗。
  音量更是虚的低下来,“也……没什么情况。”
  陈佳佳瞬间了然,直戳重点,“没什么情况就还是有点情况嘛!说说!”
  郁青娩张了张唇,却是无声,半垂长睫微扑几下,指尖划过细秀指骨,在掌心处掐了掐。
  见遮掩不过,只好犹抱琵琶的半遮交代。
  “我之前不想学是觉得教练爱骂人,现在想学是因为……” 她停顿两秒,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继续说道,“是因为有朋友说可以教我。”
  此朋友非彼朋友,以交过超一只手男友的经验,陈佳佳断定这朋友不一般!
  “是不是男性朋友?”
  郁青娩忽地抬眸,瞳孔睁大几分,虽未言,却无声胜有声。
  陈佳佳得意挑眉,“果然让我猜对了!”
  她旋开高汤盖,捧着袋角朝碗里倒着,感叹道,“看来这月老也是叛逆第一人,你不求姻缘,却偏赐给你姻缘!也算是好事啊!”
  “不过你这朋友是谁啊?同学会碰到的吗?能叫你愿意继续相处的肯定是人间绝色!”
  郁青娩抿了抿唇,稍显纠结的:“他有些不好讲。”
  她想深想复杂了,难分对错的过去,猝不及防的误会,叫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同赵成溪的关系。
  而两人间若有似无,勉强沾几分的暧昧,更叫她无法定义他们的关系。
  陈佳佳不解蹙眉,“不好讲?有什么不好讲的啊?”
  纠结几番,郁青娩斟酌道,“他是我前男友。”
  比起将那日进小院的人,似乎前男友更好解释些。
  陈佳佳闻声淡定地“嗯”了声,几秒后忽地瞪大双眸,惊讶张唇,如能吞整颗鸡蛋,缓了几秒后,惊道,“我靠!前男友?!那、那晚赴约那个前男友?”
  郁青娩点头,“嗯,是他。”
  陈佳佳倒吸一口气,声调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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