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第12节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是罗敬文剥的呀?”
  虽然微醺,但刘婕雨思路还蛮清晰,抓重点能力依旧一流。
  闻声,郁青娩面露尴尬,扑了下长睫,移开目光,含糊其辞的:“无意中看见的。”
  刘婕雨打量她两眼,“哦”了一声,也没多疑,毕竟罗敬文没当众说什么逾矩的话,任谁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郁青娩将身后小包拎到膝上,说有事要先走,叮嘱她别喝太多,回家后报个平安。
  “啊?这就要走呀?” 刘婕雨有些懵,手指木木的戳了下手机屏幕,还不到十点,“现在回去也太早了呀!班长说等会转场去吃大排档,泥炉小烧烤!”
  “下次吧,我这次就不去了。”
  “那好吧,反正都在洲城,微信联系哦,空了一起约饭喝咖啡!”
  郁青娩笑着应好,手指勾着细银包链,刻意忽略罗敬文灼灼视线,婉拒见她走叫她留下的客套话,推门走出包间后,她手指轻贴着门板,长舒了口气。
  不知窒人的是厚浊的烟酒气,还是疲于应付的社交局。
  她抬起半垂眼睫,目光随意朝前落去,虚晃着凝在那道修长俊挺的身影上。
  那位穿浮夸玫瑰衬,叫崔煦的男人已经走了,只余赵成溪一人等在廊间。
  他单手插着兜,轻倚着墙壁,黑衬下摆收入裤中,衬得腰窄薄劲瘦,长腿裹在剪裁精良黑裤里,修长如塑。
  微垂着颈,浓眉轻敛几寸,密睫投下小片阴影。
  冷白长指夹着一抹猩红递到唇边,薄唇抿住烟蒂,双腮稍瘪,猛吸了一口,唇边溢出的烟圈将深邃五官朦胧虚化。
  郁青娩脚步不自觉放缓,隔雾而望,心脏轻晃了下,有一瞬错觉,仿佛这几年只是大梦一场,他们仍在恋爱。
  距离缩半时,男人倏地侧颈看过来。
  隔着浅薄缥缈的烟雾,那双春水潋滟的桃花眸直直望进她眼底,兔起乌沉,他脸庞五官都比多年前成熟很多,可轻挑眼尾的多情/欲气依旧惹眼。
  如同碧蓝海底断崖瀑布,深不可测,叫人神往心醉。
  赵成溪见她过来,起身捻灭烟蒂,抬手推开窗户,夜风灌入吹淡烟气。
  在他微灼视线下,郁青娩脚步虚浮,如踩云端。
  她在一步之遥处驻足,微抬着颈,望住他眸底,里面经年沉淀的情绪叫她梦醒,如全情投入一场电影,灯光却在情节高潮处乍亮,生硬粗劣的叫人被迫出戏。
  心底失落难掩,几不可察轻叹了一口气。
  她努力装作无异,“我们走吧?”
  赵成溪抻了下肩算作回应,又想起什么,挑眉笑问:“这次是回家了吧?”
  郁青娩微懵:“……嗯?”
  对上她疑惑软眸,他心情愈扬,先一步转过身,迈着步子往前走,声线淡淡地说走了。
  尾音愉悦却难以遮掩。
  郁青娩提步跟上,稍落后赵成溪几步,时不时会踩上他影子,走出去几步才憬然有悟,他在暗指上次送她去泗悦广场的事。
  都讲了不是故意躲他,竟还斤斤计较,隔这么久还拿出来暗暗挑剔她!
  她抿了抿唇,稍气闷地轻瞪他宽阔脊背。
  不过这气没撑过三秒。
  步子即将越过廊首包间,余光望见那扇熟悉的门,溘时想起粉裙号码牌。
  经过刚才那遭,郁青娩再迟钝,也意识到大概是她误会了,但又觉得不好开口,总怕问得稍有不妥,便会叫他瞧出端倪。
  她手指紧捏着细包链,指尖在锁扣上来回摩挲着,缓步踩着台阶,阶上铺着复古短绒地毯,脚感软且无音。
  踩下最后一层台阶。
  郁青娩抿了下唇面,软嗓出声。
  “赵成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赵成溪闻声顿足,插兜侧过身,目光在她脸颊上扫了圈,似是觉得这客气语气很新鲜,饶有兴味望住她清澈眉眼。
  他背着光,澄亮灯光打在他高挺鼻梁,轻抬起下巴,拽拽的,“昂,请问吧。”
  明明是礼貌敬辞,经他一讲,自带嚣张气焰。
  郁青娩呼吸放缓,望住他眼睛,“刚才那位先生说的进娱乐圈……是什么意思?”
  她没敢直接问包厢里的女孩们,只好委婉问他,试图旁敲侧击。
  听她礼貌讲那位先生,赵成溪还愣住几秒,接着微垂眼皮,抬唇轻笑了声,笑腔的“哦”了声,“你说崔煦那花孔雀?”
  闻言,郁青娩微愣,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没立场去赞同他的说法,更暗觉明明这名号他似乎更担得起。
  从前到现在,一如既往地招蜂引蝶。
  “崔煦开了家娱乐公司,正缺人,面人呢。”
  想到在包间门口撞见的场面,郁青娩微讶的浅扬细眉,实在是单见浅闻,她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面试,及臀裙,号码牌,这场面太易生误,不亚于大事渲染的古代采选。
  虽难以苟同,但也缺立场评判。
  不过此刻,她紧绷整晚的情绪终于放松几分,唇角不由隐匿微扬,指尖抠进细链,嗓音带着隐隐希翼,“所以……他是在包间里面试?”
  赵成溪朝她凑近几步,皮鞋鞋尖几乎抵到她鞋头,骤然拉近的距离迫使郁青娩扬起脖颈,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长睫轻扑,呼吸随之克制。
  “你……”
  她不由自主启唇出声,却被身前男人笑腔打断。
  他直直望进她瞳底,轻抬了下眉骨,很是摄人心魄,语调含着明显笑意。
  “郁青娩,你到底想问什么?”
  第11章 青溪
  赵成溪唇角扬着弧度,得意难藏,语气里更隐隐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似早已窥清所有心思,却意外耐心装作不知。
  郁青娩闻言下意识绷紧脊背,心脏遽然怦跳几下。
  指尖慌乱移位,掐紧指骨,压出细细白痕,欲盖弥彰垂下眼皮,心虚不敢直视他,低低的声线很像糊弄人。
  “没想问什么,我……我只是以前没见过,有点好奇。”
  在他沉默的几秒里,她瘦薄胸腔里心脏砰跳剧烈,咚咚作响,震得连头皮都要泛麻。
  赵成溪目光落在郁青娩脸上,细细打量两眼,嘴角笑意更甚,意有所指的说这么好奇啊。
  又逗人似的问,“这会儿人还没走,带你上去见见?”
  郁青娩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已至此,总不能打脸,细思下,话意一转,有些舌结的:“还、还是下次吧。”
  似是怕他多想,急促摆出事实,连声调都扬高几分。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回家后,我还有画稿要赶!”
  倒也没扯谎,刚刚客人发来心仪图案,她确实是要熬夜设计图案,还要将手稿画出来。
  赵成溪垂眸瞧着她,眼底笑意明晃,鼻腔溢出一丝低笑,酒池肉林不知晃了多少遭,怎么看不懂生手临场的心虚扭捏。
  逢场敷衍不在少数,皆过眼不过心。
  可此刻,他清醒着糊涂,心甘情愿,任纵容肆意横生。
  他心情极好的应了声,“走吧,送你回家。”
  接着移开一步,声线懒懒的补了句,反正来日方长。
  郁青娩缓缓舒了口气。
  嘴角抿起浅浅笑弧,慢两步跟上去,抬眸瞧他一眼,在心里很轻的应了声。
  嗯,来日方长。
  自动旋转门转开最后一扇,晚间空气扑面而来,热得闷人,冷热乍然交替,显得室外温度比寻常要高上几度。
  走到门廊处,赵成溪从泊车员手里接过车钥匙,很绅士的替郁青娩拉开车门,手臂半撑在车门上,长腿闲散支地。
  夜风吹鼓衬衫后摆,前襟紧贴,衬出肌肉线条。
  昏暗光线下,赵成溪半垂着浓密睫毛,神色自然,似随口一说。
  “下次崔煦再拉我撑场面,我叫上你。”
  郁青娩躬身动作稍顿,抬起颈,望着他被霓虹映亮的脸,眼瞳掠影浮光。
  捏着包包链条的指腹脉搏乱序。
  细风如柔软小扑子,拍打着两人面颊心口,轻卷起几绺乌润发丝,刮到他半卷裸着的小臂上,虚虚贴着,痒意暗生。
  在温热旖旎晚风里,郁青娩轻点了下头,嘴角浅浅抿起细小弧度。
  声音轻柔地回应。
  “好啊。”
  *
  隔天陈佳佳过来,端着一小盒嫩绿色青芒块,撒着厚厚一层辣椒粉,她捏一根根细竹签插起一块果肉,咬一口,脆生生。
  她给郁青娩递一根竹签,边嚼边说:“青芒果蘸辣椒,又酸又辣!阿婆说这是海城小吃,虽然看着挺黑暗,但吃着还不错!”
  郁青娩看了眼,挺像黑暗料理,但又有几丝猎奇心态。
  她还是捏着竹签插了一小块,咬了一口小尖,试探着嚼了两下,眉心拧起的细褶缓缓熨平。
  酸甜里夹着一点点辣味,称不上珍馐美馔,也绝算不上诡异。
  陈佳佳手臂支在软背沙发上,不禁感叹,“刚才在巷子口瞧见阿婆孤零零推着小车,我一下就想到我婆婆了,小学前我都是跟婆婆住。”
  闻声,郁青娩眼神一晃,长睫轻扑两下,微垂下眼。
  她心底猝然涌起空落感,掌根轻抵着桌沿,指尖稍立扣着滑粝细竹签,缓慢摩搓着。
  沉默几秒后说:“我小时候也没同父母一起住,一直是我跟阿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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