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愣了几秒,安妮发了五体投地表情包,表达了自己深深的谢意。
  傍晚那场鹅毛大雪只匆匆下了一会儿,便吝啬地收了神通。
  物业早早便差人将积雪清扫,以防给业主带来什么不便。只余下绵绵细白,将坠未坠的挂在绿道两侧松梅的枝头叶尖。
  路面还算干净,水与雪积压不住,顺着沟渠,流向草坪灌溉用水循环之中。
  沈星川低着脑袋,一步一步在路上慢慢挪着,突然觉得脸贴上了一片冰凉。
  又下雪了吗?她抬起头,只见那暖黄的路灯下,一片片细小白雪镀上了金边,在微风中打着旋。看着看着,渐渐失了神。
  “沈星川。”
  听着熟悉的声音,沈星川收回视线,向着声源处看去。
  苏丝弦一身睡衣厚外套,粉红兔子棉拖鞋的时尚装扮。双手插兜,向着自己走出了t台的架势。
  “苏小姐?你……。”
  吱的一声,厚外套拉链直拉到顶。
  苏丝弦将半张脸埋了进去,露在外头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沈星川,理直气壮地先发制人。
  “你什么你?不是你要我赏雪的吗?”
  第44章 一片雪花
  苏丝弦嘴上同博纳、安妮他们说得放心,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然披着件厚外套,站在了家门口。
  自嘲的话还没理顺,隔老远就看着沈星川呆愣愣的站在雪中,不知抽着哪个方向的风。
  那时候,下意识只想把人揪回家。哪知道,如今还得想个借口。
  赏雪!赏个完犊子的雪!她先前没被气死,如今倒是快冻死了。
  “那您继续,我不打扰了。”
  不按套路出牌的沈星川脚下一转,从容的向着前方走去。
  不是,她就这么走了!苏丝弦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星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屋檐之下,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这下好了,没个十来分钟的敷衍,都不算是看出了这破雪的意境。
  嗡嗡~,苏丝弦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从昨天到现在,她便疲于应付一刻不停的慰问电话。
  那些个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与合作伙伴,不知带着几分真心的旁敲侧击,希望能从她嘴里掏出一丝半点的消息,好方便之后的投资与谋划。
  苏丝弦苦笑了一声,她那时候还真的平白生出了几分孤儿寡母的无助感。可更多的是对沈星川的无限哀怜。要是离婚了,她好像就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了。
  柯基屁股头像在手机屏幕上抖动,苏丝弦被文愿的恶趣味逗笑了。
  “你附近有人吗?”
  文愿的声音像是从某个密闭空间传来。
  苏丝弦僵硬的扭头看了看自家门口孤零零的路灯,从牙缝中抖落出两个字来。
  “没有。”
  “你知道我在周萋梧的电脑里看到了什么吗?”
  “我又没跟她旧情重燃睡一起,我怎么知道?”
  “……。”文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发出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辱骂。
  “怎么,你发现她脚踩n条船了?”
  “不是!我……。”那边的文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苏丝弦今天的耐心十分充足,听听好友那分分合合八百次的恋爱八卦也算做消磨时光。
  雪下的有些大了,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
  苏丝弦伸手去接,将它们捧到眼前细细观察。
  无论怎么看,雪依旧是雪。单个事物只是纯粹的存在,不幸的是,人类赋予了它们美丑之分。
  看着一片调皮的雪花慢悠悠地飘向鼻尖,苏丝弦不想它的旅途到此为止。于是,仰头朝着它吹了口气。雪识趣的在空中打了个圈,融入了漫天的白。
  那头,文愿的话题已然偏到女人不如狗上面去了。应该是话里有话,但那妙语连珠的优雅辱骂让苏丝弦插不进话去。
  起了些风,不大。却足以让那些翩翩而去的,悠然而返。
  正如现在的沈星川。撑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伞,慢慢地走向她。
  苏丝弦像是又看见了那片雪花。它落在了沈星川的大衣肩头,与她融为一体。
  将手机拿远了些,苏丝弦面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沈星川的面色坦然,声音拔高了些:“我忘记家门的密码了。”
  呵。口鼻中呼出一道短促的白气来,苏丝弦似笑非笑地甩了甩手上融化成水珠的雪片。
  家里的大门的锁是三合一的,钥匙、密码、指纹都可以打开。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一丝长进,连个台阶都铺的坑坑洼洼。
  “你怎么不把家庭地址给忘了?”
  夜路难走,如今又落了雪。苏丝弦想着让那人少走几步路,便匆匆抬脚迎了上去。
  沈星川没有回答,只将伞面往苏丝弦来的方向倾斜几分,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你不说我挂了啊。”苏丝弦对着手机里的文愿下了最后通牒。
  那边啧了一声,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们的离婚协议书。”
  瞬间,滚滚寒霜,铺面而来。滔天雪浪,整耳欲聋。
  雪崩了。
  那片被吸入鼻腔的无辜雪片,此刻如小刀一般割着她的心肺。
  苏丝弦不自觉停下脚步,双手搭在膝上,弯腰咳的撕心裂肺。
  啪地一声,伞落在地上。沈星川快步上前,却因为脚底打滑,踉跄了几下。刚稳住身子,便急切地伸手去扶她。
  “哪里不舒服?”
  咳嗽停了,胸腔像是破旧风箱被抽动发出了呼哧声。
  苏丝弦抬头,双眸含着亮晶晶的生理泪水和一些沈星川读不懂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当时的情况下,你过来只会让事情的发展更为复杂……。”
  事业、家庭、孩子。苏丝弦听着沈星川一桩桩一件件的,将已有的事实与可能发生的未来推论摆在她的眼前。
  那是沈星川特有的论证方法,你无法从理性层面进行任何有效地反驳。因为,她从题面上,便抹去了一切情感的存在。
  她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苏小姐,你的情绪、冲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厢情愿。
  苏丝弦的手紧握到发白,她想狠狠的把那些事实全部拂在地上。冲上去狠狠的抓着沈星川的领子,盯着那双眼睛,看看里面是不是毫无一份的爱意。
  沈星川嘴唇微动:“再者,我们……。”
  “我们。”苏丝弦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们都要离婚了,是吧?”
  应为婚姻而产生的责任,应责任而产生的感情。终将会随着婚姻关系的解除而逐渐消散。
  “沈、星、川。”
  苏丝弦一字一顿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抓着她握在自己臂膀处的手,一寸寸地剥离。
  沈星川平静的抬头,对上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
  “我们还没离婚。”
  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哑然无声的沈星川遥遥望着那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雪融化在发间,丝丝缕缕肆意流淌在温热的皮肤上。
  她想拾起那把无人问津的伞。正蹲下,残腿久违的传来了刻骨铭心的痛。
  半跪在地上,全身的气力在一瞬被抽离。如同前天撞击,带来记忆的短暂复苏。
  无数碎片随着痛觉挤压着她的脑子,却又在平复后随之而去。
  徒留下三十六岁的沈星川在记忆中如同洗脑一般,反复提醒着自己的一句话。
  “是时候了,离开她。”
  咔哒!咔哒!咔哒!苏丝弦将签字笔笔尖按进按出。失眠了一晚,神经本就有些衰弱。
  此刻还要面带微笑地应付睿智的投资方,她心头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
  王总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侃侃而谈:“现在圈子里面,不都流行立个人设吗?懵懵懂懂未经人事的男生,才会有妈妈粉和姐姐粉嘛。”
  “为了个演员改剧本,这件事……我们要整体……。”
  苏丝弦的脾气开口便差的惊人,连郑导圆场面的话都给顺带怼了回去。
  “改什么剧本?!他干嘛不立一个出家人设?让那群粉丝跟着吃斋念佛?也算造福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了。”
  “得,您这么说那是没得谈了!”
  王总还算是个体面人,没当场掀桌子。只将香烟在桌上生生按熄了,留下个黑窟窿来,拂袖而去。
  这厢刚气走投资方爸爸,下午的面试,苏丝弦又将一个个小朋友吓得半死。
  “我们这部戏可能不适合你。什么时候天线宝宝拍续集了,我推荐你去试试。”
  一张张简历被狠狠画上了叉,苏丝弦将冰美式里的冰块咬的咔咔作响。
  “现在圈子里的都是群什么巨婴!资本就不能吃点好的吗?边恶心观众边挣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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