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插上了辅助呼吸的器械,听医生说,情况一度很危险。
而当我醒过来,扭头一看,发现自己闯鬼了。
就像所有的经典恐怖故事里蒙冤的恶鬼那般,脚不沾地的红衣女人站在床头,托腮看着我。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彼此之间沉默了数秒,我吃力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众所周知,被窝是防御鬼怪的最佳神器。
可惜对这只阿飘不管用。
那鬼弯腰钻进来,好奇地用透明的手指戳我,轻言细语道:【哎呀,醒了?】
“别和我说话。”我闭上眼,“奶奶不让我和陌生的阿姨说话,我也看不见你。”
【明白了,那就是真的看得到我。】
“……”
我执行着无视她的原则,一直坚持到出院后。
毕竟走了一次鬼门关。
出院后,我也有很长一段时无法下床。
那些和我关系很差的孩子们觉得自己又行了。
有人特意走到我的床边,得意洋洋大喊我残废。
我都懒得装哭给他看,只是扯出手背上的留置针,找好角度奋力一扑,通过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将他的脑袋重重撞在柜台上。
蠢货,笨蛋。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下,大人们只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吗?
紧跟着我的阿飘目送着对方哭着跑了,她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说:【你的处理方式还可以再聪明些,裕礼。】
我忍了,但没忍住。
我回头看她,强调道:“我可下不来床,是他自己磕到的。”
她又说:【院长奶奶会信吗?】
我:“……”
我:“你真让人讨厌。”
【我倒是很喜欢你。】她笑起来,用惨白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不客气地打开她的手,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鬼吗?还是妖怪?”
对方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都不是,我的话……嗯,你可以称呼我为欺诈系统。】
“欺诈系统?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拥有特定功能,能辅助人类的工具。】她微笑示意,【详细解释概念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有点太难了,不要把我当人就行。】
“那你有什么功能?”我继续问。
【啊,功能嘛……】自称为欺诈系统的人沉思片刻,最后竖起一根手指,【我能让你觉醒超能力。】
我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欺诈系统幽幽开口:【你现在也才四岁啊。】
【总之,试验一下就好了。】她指了指桌上的物品,【你看到这本书了吗?想象一下,它落在手里的重量。】
我很是怀疑地看了她两眼,不过还是照做了,明明没有伸出手去拿,那本书却还是沉甸甸地落在掌心,像是瞬移一样,我睁大眼,发出“哇”的一声。
“怎么做到的?”我兴致勃勃地向她搭话,“我也能做到吗?”
欺诈系统老僧坐定般地坐在空中:【只是将五秒后的某个未来瞬间提现而已。现在的你还不行,身体和咒力都承受不住它带来的特殊视野。】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的缘故……咳,不对,是因为束缚。】
虽然有很多听不懂的名词,但在欺诈系统的解释下,我大概理解了自己现在下个床都费劲的原因,是上头给我的身体加了一把锁。
因为我获得了能力,所以祂就锁住了我的健康与咒力,避免我因为滥用它而死掉。
我还不太了解死这个词的概念,但我想到院长奶奶养在花园的花。
当那些花枯萎了,变得黄黄的,扁扁的,奶奶就说,它们死了。
我不想变成那样,但也不想一直打针吃药见医生,“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
【有哦。】欺诈系统垂下眼,【你可以选择成为欺诈师。】
我眨眨眼,不理解什么叫欺诈师,但系统很快贴心地解释道:【所谓欺诈师,是获取别人信任来达到目的职业。】
【你所要做的,就是和不同的人产生联系,取得他们的信任,最后背叛他们。】
【那些人对你的信任越深,在感受背叛的时候,对你产生的种种怨念、愤恨、以及诅咒,能成为你解开束缚的能量。】
欺诈系统一字一句这么说着,同时向我递来一本笔记。
我看了看封皮,勉强才认出来那上面写着欺诈笔记四个字。
【你很有天分哦,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怎么样,如果想好了的话,就和我签订契约,成为欺诈师吧。】
我即答:“不要。”
系统扬扬眉,把笔记在我眼前晃了晃,【真的不要?】
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笔记,反手扔进柜子。
“奶奶不喜欢骗人的孩子。”
【只要瞒住她就好了。】
“坚决不要。”
虽然生病很难受,但是想到奶奶失望的脸,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欺诈系统也没有坚持的意思,但还是时不时建议让我考虑一下。
奈何直到我被人收养,我也没有同意。
[5岁,被收养,有了新的家庭。]
院长奶奶说,收养我的人和我一样,从小看得到奇怪的东西。
我默不作声,看着桌对面即将要成为我养母的女人。
对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西装,看起来像是什么道上人物,她的脸上没什么笑容,但面对奶奶繁琐的提问都很耐心。
可她似乎根本看不见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系统,所以我觉得奶奶说她也有一样的能力,大概是在哄我。
【错了,奶奶才没有骗你。】欺诈系统耐心解释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我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些,我在凳子上晃着两条小腿,眉头打结,在心底发问:【那为什么她看不见你?】
【因为我是住在你身体里的,所以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能注意到我。】
我:【……】
我:【我懂了,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
【嗯嗯,你就这么认为吧。】欺诈系统歪过头,【后续到了新家,要好好生活。】
我听着她的话,在座位上抱紧双膝,轻声嘀咕:【……可我不想离开奶奶。】
然而无关我的个人意志。
院长奶奶还是把我交了出去。
我知道她没办法照顾我们这些孩子一辈子,所以不哭也不闹,在系统的强烈要求下,就这样坐上了养母的自行车后座,吹散了一株从花园里采到的蒲公英。
收养我的养母不是什么坏人。
但绝对是个极度好骗的人。
她实在很无聊,我说什么都会听会信,哪怕我编笑话说今天看见隔壁的狗旋转着下楼,她都会认认真真蹲下来问我记不记得狗狗是什么品种的。
欺诈系统在耳侧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反倒让我说不下去了。
谎言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比那更有作用的,或许是厨艺才对。
这位很容易被骗的养母,不会洗衣做饭,更不会照顾孩子,唯一拿手的就是开水泡杯面,吃了一周后,逼得我开始怀疑人生,自己垫着小板凳下开始学着炒菜。
我给养母说请帮我打个鸡蛋,结果这人把鸡蛋带壳一起丢进我刚热好的锅里。
于是我让她滚,顺便永远剥夺了她踏上厨房重地的权利。
欺诈系统也跟着凑过来,挽起袖子准备指导我,兴奋劲还没过,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厨房,【欸,不用先去找地劈柴吗?】
我冷酷地说:“你也给我滚。”
日子就这么凑合过下去了。
我没有忘记当老板的梦想,但我总觉得自己的走向有点偏。
然后,就和所有的话本故事一样。
我人生的转折来了。
[8岁,家被偷了。]
…
那一天,刚好是新年。
我特意为过年换的新衣服,还有抹过霜的手,全都染上了红色。
是养母的颜色。
温婉如玉的美人松开手掌,任凭我非常熟悉的那个人倒在冷冰冰的地表。
在她弯下身,用香气扑鼻的手帕擦拭着我沾血的脸蛋,细声细气问着我害不害怕时,我摇了摇头。
对方红唇轻勾,很是满意地打量了我一阵,抬手摸着我的发顶,发出好似怜爱的叹息。
“你好啊,小裕礼。”她念出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我是来找你的,愿意跟我走吗?”
跟她走?
我嗅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气,以一种分外平静的诡异声音说:“可是,你把我住的地方弄脏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
她一脸恍然,像是才想到这件事,涂着艳丽甲油的十指转而拎起早已经不动的女人衣领,那张属于女性的温顺面容在血的点缀中如此怪诞,而她只是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说:“我这就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