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完全不带搭理李储枫的。
  *
  南山果然好风光,阳光下的青青草地泛着淡金,远处的平静河水波光粼粼。
  今日来南山踏春的人不少,三三两两挨坐虚度悠闲时光,倒是品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趣味。
  正是爱玩年纪的程歌片刻闲不住,看大姐姐陪在夫郎女儿身边,二姐姐和怀有身孕的夫郎咬耳轻语,捏着纸鸢皱巴着小脸踌躇驻足。
  “歌儿,来,娘陪你放纸鸢。”程沅沫招手说道。
  程歌眼珠一转,灵活转身躲开,抱纸鸢在身前,“我想让李姨陪我放纸鸢。”
  被点名的李储枫受宠若惊,一扫颓唐之气,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走!歌儿的纸鸢保准是那一堆里飞的最高的!”
  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欢快背影,纪凌安不悦地拧眉,唇抿了起来,很是不赞同小儿子的选择。
  “储枫没你想的那么不靠谱,有她跟在歌儿后头,小孩子玩起来才不会觉得拘束。”程沅沫道。
  纪凌安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自顾自盯着家仆卸下马车上的物件,是不打算接程沅沫话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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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远了,程歌揪着纸鸢边缘,亮晶晶的大眼睛稍显落寞,试探道,“李姨见识多,人与人间能靠沟通解决问题吗?”
  人不大,脑袋里装的事倒是深奥。
  听的李储枫一愣,随即联想到了最近程沅沫和纪公子的拌嘴,轻揉了把程歌脑袋。
  “你爹呢我是不清楚怎么想,但我和你娘可是自小长大,她什么性格我是一清二楚,好面子暂时拉不下脸而已,要不了多久自个会想通的。”
  未来到底如何对程歌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显得并不那么重要,现下得到信任的姨姨的肯定回答就够安抚多日来的不安,嘴角一翘,甜甜的笑了。
  “哎,歌儿,你找我放纸鸢,不会就是想支开我,给你爹娘创造说话的机会吧?”
  李储枫后知后觉微微瞪大了眼睛,商场老油条竟会在个十四岁的少年手里被算计。
  程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拨开吹到脸颊上的发丝,举着纸鸢笑嘻嘻道,“放纸鸢喽~”
  *
  成家的孩子们陪着夫郎散心,未出阁的小儿子早跑的不见踪影,原地只留下老两口和匆匆忙忙布置的仆人。
  盘坐蒲垫,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沅沫望着远处泛皱的湖面发呆,纪凌安则对着矮几上的瓜果走神。
  青竹面挂微笑上了茶水,捋着衣裳轻轻跪坐在纪凌安身后,缓和气氛道,“公子最是喜爱自然风光,奴才清楚的记得,从前公子时常背着老爷跑去游湖泛舟呢。”
  纪凌安想起了什么,面色柔和了许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青竹余光瞥见程沅沫看了过来,偷笑道,“当时家主带着您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奴才沾了您福气,跟着看了不少美景。”
  提到程沅沫,纪凌安微微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端起茶水抿了口。
  程沅沫放于膝上的手微微蜷缩起,侧过身正大光明盯着纪凌安,“你若是喜欢自然风光,我让人将山庄收拾出来,那儿挨着山泉,夏日最是凉爽。”
  “程员外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哪能让你多劳费心神,抽空来迎合着我。”纪凌安赶着话音说的,听起来是心里憋了很久的一句话。
  程沅沫拧眉,瞧他那故意刺激人的样子生无名郁闷,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纪凌安的注意力就先被远处的动静吸引。
  *
  一辆外观散发着堆砌起财气的华丽马车旁,跪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虽已入春,但宽阔平坦处风不小,那样单薄的衣服和周遭的窃窃私语,令男子直打哆嗦。
  马车上下来一人,最先注意到的是那足有两个人宽的腰围,裹紧的腰带上挂着叮叮当当翡翠玛瑙,伸出的短粗胖手上戴满了戒指,生怕人不知晓富有的财力。
  那人眼神往下一挪,藏着利刃似的,“跪这碍眼,去后头。”
  男子继而一哆嗦起身,垂着的脑袋抬起,周围传来惊呼。
  好一个美俏郎。
  这下愤愤不平的指责声大了许多。
  “如此折辱人,真是嚣张至极!”
  “好姐姐你别去,那人是个土富,手底下有好几个庄子,平日里蛮横的很,再者看起来是家俾,不好插手啊!”
  “水灵灵的一个人,被糟践成这样,活伤德呀!”
  “......”
  *
  纪凌安秀气地眉头拧死,眸中隐隐闪着怒火,下意识扯住妻主的衣袖,“我们也去看看究竟。”
  “嗯?啊!好!”程沅沫直勾勾盯着纪凌安揪着她袖口的手,脑袋晕乎乎飘飘然,任由前头的人拉着自己走。
  扑通——扑通扑通——
  久违的心跳加速令程沅沫愣了下,迷惑地看着纪凌安背影。
  老夫老妻十几年了,对方身上哪块地方没摸过、没吻过,怎么现在拉个袖子就乱了心。
  难不成是这段时间长久的未接触,身体比心里头更加思恋对方?
  还没琢磨个合理缘由,李储枫便带着程歌闻声而来。
  程沅沫冲她挤了挤眼,刚想指纪凌安拉着她处,人就松开了手。
  *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责声随之增大,土富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吼道,“这贱奴向我借了二十两银子,现下还不起,就将自己卖给了我,轮得着你们在这蛐蛐!看热闹!”
  双手叉腰,鼻子出气,“谁看不惯,就出二十两给人赎了!”
  现物价一个普通的奴才七两银,且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貌美些也无其他用处。
  一时没了声。
  纪凌安攥了攥拳,侧眸认真地看着程沅沫,眉宇间流露出淡淡哀伤,“能沦落到向这样恶霸借银子恐怕已到山穷水尽,再让他留在那人手里,怕是活不长。”
  程沅沫最受不得他这副求人模样,揉了把微微发烫的耳朵,无处安放的表现欲蓬勃而出,高声道,“二十两,我买了。”
  齐刷刷的视线汇聚,将说话的人看的真切切,其中自是有认出程沅沫的人。
  京城里头有钱的大商户不过那几家,多少能攀上七拐八弯的关系。
  且程沅沫在一众小房外室不休的富商中,独独与正君相融以沫十几年,哪怕是不关心外界的闺中郎君,也感慨过其情意之深。
  *
  嚣张跋扈的土富认清说话的是何人后立马熄了火,怒也不是,笑又笑不出来,表情难看极了。
  “程员外若是喜欢,大可说一声,一个贱奴而已,哪用得着您破费。”土富硬是挤出了一丝别扭笑容。
  可以不讨好程沅沫,但万不可得罪了。
  她手里头有不少生财的路子,自有能断人财路的法子。
  程沅沫眉头一跳,心里将愚蠢的土富翻来覆去骂了个遍,撇清关系解释道,“我夫郎心善,不忍看到蹉跎人的事。况且钱的事一码归一码,可不能在这上头含糊。”
  一声夫郎唤进纪凌安耳中,黑眸微颤,脸颊浮出薄晕,侧头躲开程沅沫的视线,嘱咐青竹道,“取银子来,再带件披风给他披上。”
  第5章 第五章“你赎的人,你安排。”……
  大约是奴才间的同命相怜,青竹将钱扔给土富,立马用披风裹住美郎,蹲在他身侧半护着低声安抚。
  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土富厚着张脸凑到程沅沫跟前,双手来回搓着,“程员外可还记得去年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吗?”
  程沅沫盯着她脸看了一会,李储枫倒是先反应过来,笑呵呵拍着土富肩膀,“记得!记得!”
  转而对程沅沫道,“去年咱们去隔壁县看货,回来路上突遇暴雨,只得暂时在一所庄子内歇脚,庄子的主人就是你吧。”
  程沅沫眉毛一挑,态度立刻变了,搭上土富另一处肩膀,“哦!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了,当日多亏了你收留,不然带回来的货得不中用了。”
  “不敢!不敢!”土富乐呵呵笑了,手往前送了送,“我老早就想结交二位了,今天就当是个契机,这……”
  “哎,一码归一码。”程沅沫挡回了土富再次退回的银子,“你当日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有好头,指定带着你走两圈。”
  “好!好!”土富笑出了皱子,被程沅沫和李储枫一人一句哄的乐颠颠上了马车。
  *
  “能站得起来吗?”纪凌安看向跪坐在地上消瘦不安的男子,伸出了手。
  微风扬起了他鬓边乌发,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温柔如玉,抓眼的很。
  泪水浸润了男子眼眶,“咚”磕了个响头,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哽咽道,“感激公子救命之恩。”
  “起来,快起来。”纪凌安同青竹一起扶起男子,宽慰道,“我晓得若非走投无路,你也不会卖身换钱,一切都过去了,往后好生活着。”
  男子含泪频频摇头,青竹眼疾手快拦着才没让他再次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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