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摘月亮 第108节

  “啊,那四夫人能同意吗?”
  “哎呀,你是不是傻,四爷要纳妾,四夫人能如何?他们原也不是很恩爱,四爷又在都城那种地方,要我说啊,纳妾是早晚的事········”
  "也是,咱四爷高官厚禄的,想要什么美妾没有?"
  ········
  高门大院里人口稠密,丫鬟婆子们背地里嚼舌根是常有的事。
  元知夏并不意外,只是,她俯身探莲的动作难免有几分僵硬。
  咔嚓。
  折了最肥硕饱满的一枝后,她转身离开了池塘。
  回去的路上,日头渐高,她素白的手中抱着一丛碧绿的枝蔓,莲蓬头一垂一垂,好似要打到地面。
  “四妹这是去哪了?”
  一身云月白襦裙的三嫂子正站在台阶上望着她。
  元知夏顿了顿脚步,转身向她走去:“新采摘的莲蓬,三嫂要么?”
  虽然昨日妯娌三人对她冷嘲热讽,但元知夏并不在意。
  三嫂见面前丰硕的莲蓬,笑容略有几分尴尬:“不了,多谢四妹好意。”
  元知夏看着她:“昨日三位嫂子的好意,知夏心领了。但是往后,嫂嫂们还是别故意在四爷面前佯装刻薄了,免得他对嫂嫂们生分了去。”
  语落,只见对面的三嫂子快步走下台阶握住元知夏的手:“哎呀知夏,你们才成婚多久?夫妇的相处之道学问可大着呢,你切莫灰心,三爷都说他这弟弟是个外冷内热的软心肠,你不妨对他温柔小意些,他定会回心转意的。”
  三位妯娌虽然不是亲的,但大家同在王府生活,她们对待元知夏亦算不得坏。
  昨日四郎回来,她们三妯娌是故意演了一副刻薄模样,为的就是激起四郎对知夏的怜惜之心,男人只要可怜一个女人了,距离动心动情也就不远了·······
  元知夏不语。
  三嫂子继续苦口婆心:“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我们虽不清楚四郎究竟为何与你置气,但眼下他人都回来了,难道你还要将自己的夫君拒之千里之外?”
  三嫂还有一肚子想说,可元知夏不想听了······
  他心里既有人了,那断然不能再纠缠,那样,她就太卑微了。
  “三嫂,回头我制一些糖水莲子饮叫灵儿给你送来,好不好?”
  三嫂子一愣,想起知夏的好厨艺,只得咽着口水点头说好。
  元知夏轻笑着冲她屈膝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回到四院,元知夏少不得被灵儿埋怨了一通。
  可见她神清气爽,怀里还抱着翠绿的莲蓬,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灵儿只能将话咽下去。
  主仆二人拿着铜针,一颗一颗地剔除莲子芯儿。
  半晌后,前院的刘妈妈来报:少容公子在外求见。
  铜针一偏,堪堪戳中了某人的指尖。
  元知夏一怔,痴痴地望着指腹上涌出来的血珠儿,视野迅速模糊:“快,快去请。”
  兄妹二人阔别已久,再次重逢,元少荣顿觉妹妹变了模样。
  “知夏。”王府的偏厅内,一向冷静持重的元少容不免有几分动容:“你瘦了。”
  元知夏将喉头的哽咽眼下,笑盈盈地看着哥哥:“哥哥倒是丰腴了!”
  元少容害羞地笑了,转而将随身带来的东西指给妹妹看:“我从宿州带来一些你喜欢的吃食,还有一些胭脂水粉······”他挠了挠头,略有些抱歉:“为兄购置这些东西的时候,还尚未听闻府中噩耗,眼下府中治丧,我送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
  元知夏只觉得鼻头一酸,急忙摇摇头:“咋么会呢,兄长的好意知夏明白,这些胭脂水粉我眼下用不着,但往后可以啊。”
  元少容是个书呆子,能费心买这些送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元知夏笑盈盈地请兄长落座:“哥哥何时到的岭南?”
  元少容倒是不隐瞒:“我两个月前就到了。”
  元知夏吃了一惊:“两个月前?那哥哥为何现在才来?”
  元少容愧疚地看着妹妹:“我,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岭南热地任职。”
  元知夏一愣:“热地?任职?”
  元少容这才缓缓道来,得九公主举荐,他如今已进入农事署,专理农种培育一事。
  “陛下要在岭南建立全国最大的粮仓,不仅要培育新种,还要广泛试验。我就是来负责育种的···”元少容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妹妹:“岭南热地是最好的育种之地,往后我只怕要扎根于此了。”
  元知夏素来知道哥哥的志向,眼下这样的安排,倒真是叫人心满意足:“恭喜哥哥,终于得偿所愿了!”
  元少容挠挠头,他细细打量妹妹,她消瘦了许多,从前在闺阁中,她是最灵动可爱的一个,像雪白的兔子生机勃勃。可眼下,一身素衣素裙,整个人清瘦又寡淡,眸子里的生机也暗淡了去,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知夏,听闻陆大人已经辞官归家了,他·······”
  元知夏这才想起来,方才听见仆人通报哥哥来了,她太过于激动,竟然忘了差人去请陆云起同来会面,实在是失礼了。
  她急忙起身道:“四爷在家,我这就叫人去请他。”
  元少容却制止:“不必了,我此番是为了见你而来。”
  语落,他罕见地固执起来:“知夏,你同兄长说句实话,你在王府过得好吗?陆云起他待你好吗?”
  一连两个问题,元知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做答,为了让兄长宽心,她只好垂眸故作轻快地点点头:“好,我一切都好。”
  “真的吗?”元少安一语道破:“你从小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
  语落,元知夏只觉尴尬万分。
  元少容却缓了缓自己的脸色:“知夏,从前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叔父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看起来是不错,但究竟好与不好,你心里最清楚。从前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无用,眼下我虽不见得有多么大的长进,但好歹有官职有俸禄,能自立门户;为兄之所以两个月没来找你,一来确实是因公务在身,二来,我已在热地购置了一所宅院,前几日才安顿妥善,这才赶来王府见你。”
  元知夏瞬间眼泪盈眶起来。
  元少容眉清目秀的脸上透出坚毅之色:“所以知夏你千万别有顾虑,这桩婚事本就不是咱们自己的意思,眼下哥哥有能力护你,你若是觉得王府的日子不好,或者陆云起待你不好,尽管实话实说,兄长可助你与陆云起离合。”
  元知夏吃惊地看着哥哥:“合离?”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云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室内的兄妹倆一愣。只见他一身圆领素色襕衫,清俊的眉眼间却有股肃杀之气:“舅兄造访本是好事,可为何偏要离间我夫妻二人?”
  他不是在书房吗?怎么来这里了?元知夏紧张地看向陆云起。
  可不等她开口,元少容已经挡在她前头:“陆大人此言差矣,《礼记》有云:‘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我观你与知夏闺阁失和,琴瑟不调,譬如同室操戈,何异栖枭于梧?不若效鲍宣之与桓少君,各还本道,犹可全终始之礼,陆大人意下如何?”
  陆云起见元少容不卑不亢、还引经据典,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顿觉胸口一滞。
  不是说他是个书呆子吗?今日一见分明是巧言令色、巧舌如簧才对。
  “哥哥,”元知夏也被他这番话震慑了,忍不住拉了拉元少容的袖子:“我,”
  “知夏,你不必害怕,王府虽门第高,但也不见得万事都依他们,你若真有合离之意,我可上书九公主,请她主持公道。”
  饶是陆云起再淡定,此刻也忍不住了:“舅兄这是做甚?我陆某既未见异思迁,也未妾侍盈框,我与知夏才团聚几日,你就劝她合离,究竟安得什么心?”
  语落,他愤愤的目光落在元少容淡定自若的脸上:“更何况我们夫妇二人在闺阁之中如何相处,又岂能为你这个“外人”所道?”
  方才他听管家说,元家公子来访,陆云起心道这还是自己头一次见她的娘家人,哪怕王府是丁忧之家,他也还是差人去备了素宴,想好好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舅兄!
  只是万万没想到,好心当了馿肝肺!
  什么农事奇才?哼,分明是个眼瞎耳聋的货!
  陆云起越看越来气,脸色也愈发铁青起来。
  元知夏自觉不能让他们俩再争执下去,只好开口调和:“哥哥,你今日是从热地过来的吗?眼下已经晌午了,不如随我去花厅吃一碗素面?”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陆云起,那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姿态。
  元少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不必了,今日来的匆忙,就不叨扰了,方才我同你说的那番话,你务必仔细斟酌,喏。”
  说到一半,元少容递给妹妹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串地址:“这是咱家的地址,往后有任何事你尽管差人去传话。热地距离王府不过半日的路程,为兄快马加鞭即刻就到。”
  陆云起死死盯着某人清俊的背影,只觉得双目要冒出火来!
  待元二公子离去,偏厅陷入一阵怪异的安静。
  元知夏抿了抿唇,她心中原本是一团乱麻,对待陆云起,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意?
  她初入王府的时候,见他仪表堂堂,才学博达,奈何困于轮椅之上无法施展,那时候,她十分可怜他。
  婚后他们朝夕相处,他常与她谈天说地,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相处得十分愉快,她似乎一点点喜欢上了他。
  再后来,他被游医治好了腿疾,能走能跑,甚至要带兵起义,她好怕,好怕会失去他,加之祝姨娘的劝说,她才一时糊涂,用暖情酒骗了他脱衣上榻,
  可他建功立业的决心与意志力叫人惊叹,狎昵之事行到一半,他忽而清醒过来,不顾衣衫凌乱的自己赫然离去。
  直至那时候,元知夏才明白,那些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心动而已。
  至于现在,她默默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陆云起,想起荷塘边那些闲言碎语。
  她的心忽然就有了方向。
  “兄长是个读书人,性情耿直,但心地纯良,他只是不忍看我们彼此磋磨,还请四爷别怪罪他。”
  陆云起忽而扼住她的手腕:“什么叫磋磨?”
  他气急了,眼眶却泛起了红丝:“元知夏,你说清楚,我何时磋磨你了?”
  她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又惊又怕地望着他:“你,我,”
  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出一句:“你若想要新人进门,我同意了便是,不必这般质问我。”
  陆云起顿觉两眼一黑,可她嫣然欲滴的样子令他发不出火来,只能压着嗓子反问:“谁说我有新人了?”
  他赫然逼近,二人几乎鼻尖相抵,元知夏受不了这样亲密的距离,只得匆忙偏过头:
  “你不用在意谁告诉我,你想要新人进门,我心甘情愿腾出位置,咱们好聚好,”
  “唔,唔····”
  不等她说完好聚好散,陆云起已经俯身压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吻,并不温柔,也不旖旎,反而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气愤。
  她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她,一道蜿蜒地水丝连接着彼此水润发红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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