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应该理解的吧。”
梁媛嫌高跟鞋累赘,穿了双赫惟的棉鞋,要踮起脚来才能搭上赫惟的肩膀。
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我成年那天就……”
“你先别告诉老纪,他那个人老古板,我担心他会棒打鸳鸯。”赫惟声音软绵绵的,踩着影子一步一步走。
鸳鸯?她和程茗貌似也还算不上。
京市的冬天气温低,夜晚时常能到零度以下,路面上结一层薄霜,蹲下身子能看清冰莹的霜花脉络。
赫惟走了几步,影子被一片树影盖住,她抬起头看向路边,并没有什么粗壮的树干,只有一个同她一样裹着厚重羽绒服的……男人。
“老纪?”他戴着口罩,赫惟完全是通过身形认出的他。
梁媛闻言也看过去,空气霎时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纪柏煊你这什么造型啊!”梁媛拿胳膊肘推了他一把,竟只在绵软的羽绒上刮了个痧。
纪柏煊躲闪了一下,并没被笑声感染,一张脸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一双长腿向赫惟迈过去,抓住他一只胳膊让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赫惟试图抽离胳膊,纪柏煊却没松手。
她也不爽了,抬头仰起高傲的下巴,“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该做的都做了,你满意了?”
说出来反而是种解脱,赫惟瞥了眼一旁置身事外的梁媛,并不难堪道:“我现在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和谁谈恋爱谈到哪一步我自己可以负责,你别以你那封建的爱情观来审判我。”
梁媛拍手鼓掌,“我觉得小惟这话没毛病。”
“你别说话。”纪柏煊眼里酝着薄怒,“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两句话想要和她单独说。”
赫惟拒绝与纪柏煊单独沟通,执意,“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仨坐着,点点儿吃的,边吃边说。”
她是真饿了,否则这大冬天的谁乐意往外跑。
梁媛也是见过世面的,正所谓girlshelpgirls,她也没有因为纪柏煊的一句话就退避三舍,反而贴着赫惟,挽上她的胳膊一晃一晃。
“训孩子也没有这样训的,天寒地冻的,你俩是都穿了祖传的大被子,我可还受着冻呢。”
纪柏煊讲究体面,梁媛此番算是客人,他的确不能太不管不顾。
几个人进了家羊蝎子餐馆,点了份锅子要了几个小菜,赫惟问纪柏煊:“喝酒么?天冷喝酒暖和。”
室内嘈杂,梁媛没来过这么接地气的馆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周围一桌有男有女,看着像在附近工作刚下班的,人均一只酒杯,桌上白的啤的都有。
纪柏煊的眉头紧紧锁着,没立即接话,反问她:“你是不是常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赫惟将菜单丢过去,说:“整一瓶二锅头吧,我壮壮胆,一会儿你想问我什么我全都招认。”
纪柏煊看她已经在拆餐具,将滚热的茶倒进酒杯里,呵呵笑,“羊蝎子下酒,好运我有。”
“我看你没喝就已经醉了。”梁媛选择坐在她旁边,和纪柏煊对视一眼,心里清楚这人正在酝酿一场血雨腥风。
舅舅管外甥女到这份上,其实有些过了。
她想劝阻,但又不好插手人家家务事。
赫惟摇摇头,“你不知道,以前老纪可喜欢喝酒了,常常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站都站不稳。”
“我说过那是应酬,不是我自己喜欢喝。”纪柏煊拿筷子戳破餐具外面的塑封膜,“啪”的一声,像他的怒气。
提起过去,他就有股说不上来的怒意。
不知是冲时间还是冲他自己。
“不喜欢还是一直喝,那就是喜欢。”
赫惟手背撑着下巴,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纪柏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心里喜不喜欢喝酒我不知道,但我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酒鬼。”
店里灯光暖黄,打在赫惟严肃的小脸上。
纪柏煊忽然想起从前被赫惟管着,不许他喝太多酒的日子。
那时她也是这般大人模样,抱着胳膊站在二楼栏杆处望向楼下的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天天这么喝酒,等不及我爸回来,你就得先走。”
她像是故意吓唬他,还要加一句:“我们学校前教导主任就是喝酒喝死的。”
她不是咒他,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她说她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可是她交男朋友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这个亲人。
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纪柏煊盯着木质桌面上的木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赫惟给他的酒杯也斟满酒。
羊蝎子锅底还没端上来,三个人中间只一盘凉拌菜,没有人率先动筷子。
纪柏煊极平静地举起酒杯,那动作像是他在酒局上打算说祝酒词。
赫惟眼睫不自觉眨了眨,只见他捏着杯子的手一转,酒杯已然回到他嘴边。
他头都没仰,径自将那杯酒送入口中。
咽得也极为平静。
酒杯空了。
等他放下酒杯,喉结持续滚动,再咽的就不是酒了。
他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唇角,不急不缓道:“翅膀硬了,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0章 月亮05“爱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月亮*
二十八岁的男人,十四五岁的女儿。
程茗到的时候,正是气氛尴尬时。
程茗没拆餐具,拿筷子去敲赫惟的脑袋,“你这编的有点太离谱了,舅舅那时候都不见得发育成熟。”
纪柏煊在桌子底下踹了程茗一脚,“说什么呢。”
程茗不以为意,“赫惟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有什么的。”
然后吐舌头冲夏云初笑笑,“我舅舅姓纪,赫惟姓赫,另外他俩长得也不像啊,这不是开星际玩笑么。”
“哈哈,也对。”夏云初视线掠过赫惟,终于落座在纪柏煊对面。
只是“赫”这个姓,在京市并不常见。
印象中政法大学有位教授是这个姓,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个教授应当是纪柏煊的老师。
如此一想,夏云初释然一笑,反而对重情义的纪柏煊更添一丝好感。
赫惟不知成年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还因程茗那一筷子恼他。
自上回元旦演出那顿烧烤开始,程茗时常出现在赫惟的视野当中,偶尔放了学和她一道回别墅写作业,认真给她讲题的时候是真有哥哥样子,但眼珠子一转捉弄起她的时候也是真的混蛋。
程茗特喜欢弹人脑门儿,或者抓她的马尾辫。
“你不会暗恋我吧?”赫惟曾经瞪着他问。
只有幼稚无聊的小男生才会用这种方式欺负女孩子,企图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程茗听到这句话像见鬼似的,他举手对天发誓:“我要是敢有这龌龊心思,舅舅绝对弄死我。”
“算你有自知之明。”赫惟趁他发誓不备,狠狠朝他小腿踢一脚,报复回来。
后来这俩人总是毫无预兆就闹开了,像刚入幼儿园的小孩子一般,哥哥不让妹妹,妹妹也不怕哥哥。
纪柏煊看见过两次,张口制止,程茗胆大道:“亲兄妹都是从小闹到大的,相敬如宾的那都是背后害人,你不是让我把赫惟当亲妹妹吗?”
赫惟噘着嘴,逞强,“我才不怕他!”
这会儿也是一样,赫惟挨了那一筷子,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三回,第三回踢的椅子腿,他差点连人带椅子翻到。
纪柏煊瞥了眼两人之间的暗涌,起身和赫惟换了个位置,然后才开始解释赫惟今天的恶作剧。
赫惟被说了两句,倒也不是批评,但纪柏煊那语气并不和善,与那个在钟小天面前维护她的老纪仿若不是同一个人。其实也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一次他维护的人不再是她。
“多吃点肉长身体。”程茗拿了一把猪五花,拿纸巾卷起
竹签,递给赫惟。
和已经一米八多的程茗或者一米九的纪柏煊比起来,赫惟确实就是个小土豆,但她在同龄女生中身高已经有明显优势。
赫惟刚要和程茗斗嘴,就听见对面的女孩儿开了口。
夏云初大家闺秀,说起话来也是沈眉庄一般的轻柔,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像是没有着力点,却又并不显娇弱。
“程茗你这个千万不能这么说,否则显得像是你舅舅平时都不给赫惟吃肉一样。”夏云初说话没有儿话音,语气也平和。
难怪赫惟的恶作剧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原是踩在了棉花上。
她小口咬着肉串,隔着桌子看程茗同她扯闲天。
夏云初一家和程似锦住同一个小区,和程茗自然是认识,席间聊起他的学业,也是建议他去考纪柏煊的母校。
“读个政法大学,将来考公,整个政法系统里都是老同学,如鱼得水。”夏云初这样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