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看她也是挺诚心。”书砚看到陈宴清拈了快糕点在指间,声音不由得放轻,“就拿了来。”
陈宴清静默睇着指间的糕点,须臾,放了回去,“送回去。”
“啊。”书砚一怔。
公子即便不吃,也没必要送回去啊。
“听不懂?”陈宴清声音里罕见的噙了些不耐。
书砚立马时趣的拿了东西就走,陈宴清静坐了片刻,从新去拿账本,瞥见指上沾着的糕点碎屑,清浅的目光逐渐变深。
他缓缓交错指腹,一下一下捻去。
*
乌氏得知陈宴璘要动身去两江,急得顾不得有病在身,连忙去求陈老爷,却被支了回来。
她着急上火,捂着心口接连咳嗽,卢嬷嬷焦急的宽慰:“夫人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乌氏厉声道。
五郎这一走,掌家可就真的无望了!
“宋吟柔呢。”乌氏想到还有个宋吟柔,“赶紧把她找来。”
“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卢嬷嬷就把吟柔带到了如心居。
“见过夫人。”吟柔屈膝请安。
“我让你去游说老爷,卖力服侍,你怎么如此没用。”
劈头盖脸的羞辱,理所当然的问话,就好想她生来该去做这样的事。
吟柔艰难启唇,“老爷近来都在忙着处理事务,我没有机会。”
她没有说谎,陈老爷因为商会的事心力交瘁,她去请安他也不会多留。
乌氏气急败坏,但也无从发作,只得冷声敲打,“你若想早点尽孝,就好好想想办法。”
吟柔强忍着怨怼点头:“是。”
乌氏盯了她半晌,挥手让她退下。
走出如心居,放晴的天不知何时已经被阴云遮蔽,不时落下的小雨砸在吟柔身上,蕴开的水痕贴在肌肤上,直凉进她心里。
一柄伞撑至头顶,吟柔彷徨转过头,玉荷气喘着说;“我看到天要下雨赶忙就拿了伞过来,所幸没有迟。”
玉荷笑得天真,吟柔木然的心口也晕开一点暖意。
“我们快走吧。”
吟柔轻轻点头。
暴雨来的又急又凶,两人才转过园子,噼里啪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落在青石板路又溅起,将裙摆打
湿一片。
“姑娘可别淋湿了。”玉荷将大半的伞面往吟柔那边送。
吟柔缩着肩摇头,“你自己也快撑着。”
眼看里晚棠院还有些路,玉荷看向一旁的凉亭,“我看还是等雨小一些再走。”
吟柔看了眼瓢泼的雨势点点头。
走进凉亭,玉荷放下伞替吟柔拂去身上的水珠,吟柔抬手拭去溅在脸上的雨滴,目光不经意落在远处,蓦然定住。
她放下手看过去,落拓清雅的身影隔着雨幕映入她眼里,是三公子。
吟柔眼里没有了之前的不管不顾,相反又回到了无所适从的时候,她知道想要逼出三公子的心意绝非容易的事。
可那天送去的糕点被送了回来,她还是难免灰丧,接连几日都不敢再有动作。
乌氏的话还犹在耳畔,吟柔挣扎着攥白了手,既然逃不了要走这条路,三公子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吟柔松开手,捡起脚边的伞,一鼓作气走近雨里。
踩着水花的脚步声落入耳中,陈宴清只当是书砚取了伞回来,顺势迈下台阶,高举的伞撑过头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裹着雨水湿气的甜香。
陈宴清脚步顿住,偏头看去,撑伞的手白嫩小巧,因为举得太高,导致衣袖滑在臂弯处,露出不轻易见人的皓腕。
冷然的眸子忽凝,目线顺着那抹皎色逐步上移。
陈宴清身量太高,吟柔竭力举高了伞才撑过他头顶。
纤细的手臂努力绷的直直的,唇瓣微翕着缝吃力轻喘,见三公子转过身来,吟柔纷乱的呼吸紧急戛断在喉间,握着伞柄的双手紧张蜷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三公子投来的视线走的极慢,所过之处无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吟柔心口愈慌,他会不会已经看出自己的刻意。
慌乱骤升起,吟柔摒不住呼吸,大口喘了起来。
陈宴清半抬的眸恰落在她衣襟的绣花处,原本娇缩的花叶没有一丝征兆的在他眼前被撑展,戚清的眸无声敛紧。
吟柔告诉自己不能紧张,努力想要咽下喉间散乱的呼吸,奈何适得其反,携着雨丝的凉风吹到身上,赤露的脖颈被打湿了大片,尖锐的凉意激得她皮肤都起了细小的疙瘩。
吟柔闭眼缩了缩肩头,再度睁开眼睛时,正对上了陈宴清深不见底的漆眸。
“三公子。”吟柔失声轻喃。
好一会儿,她才醒悟自己要做什么,抿了抿发干的唇,低声道:“我见三公子没有打伞,雨大…可以用我的。”
第19章 私情
吟柔说完话,极快低下眸,她知道三公子在看着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在胸膛里快跳。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落下两个极淡漠的字,“不必。”
吟柔轻怔,陈宴清已经迈出伞下,轩然的身影在雨幕下犹显得疏冷,是没有过的冷。
他定是看出来了,自惭形秽的羞耻感直冲上吟柔脑中,同时还有隐隐的委屈。
她确信三公子就是幻境里的人,明明他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悔不当初。
吟柔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这当做了事实,泛着潮意的乌眸盯在陈宴清冷然的背影上看了好半晌,又再度跑过去,她刚将伞举过陈宴清头顶,他便转过了身。
镀了薄冰的冷眸举高临下审视着她。
吟柔退了小半步,咬唇站定,垫着脚尖将伞高举,“……会着凉。”
极轻的声音带着怯,却仰起脸庞好将细弱的雪颈露到至极,雪白的颜色映进陈宴清漆色的瞳里,将不近人情的冰层分割出裂隙。
转瞬的功夫,失守的冷意再度汇聚,积得比方才还浓。
那日她朝自己摔来,他便已经看到了她眼里一晃而过的心机,只不过因为她的昏迷有所不确定,现在却再清楚不过。
他以为冷了态度她就该知道收敛,倒是越来越胆大,得寸进尺。
是觉得他会纵容,还是会像他父亲一样,不堪入目,丑态百出。
念及此,一抹如淬寒冰的讥诮从眼中滑过,“我说了,不用。”
你会后悔的,吟柔心里没来由的冒出这几个字,抿紧的唇好似含了极大地委屈,眼眸也微微泛了红。
陈宴清不为所动,缄默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极致的漠然和冷峻将吟柔的所有情绪都冲散。
她坚持不住,无所适从的把眸垂下,溅在颈上的雨珠,随着她怯弱的呼吸轻颤着下滑。
陈宴清余光凝着那滴盈透,一丝极细微的晦色在冷意下忽耸,又无声无息被压下。
书砚拿着伞自大雨中跑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硬是愣在了原地。
见陈宴清朝自己伸手,书砚忙将伞递过去。
“既然送来了伞,我,就不打扰了。”吟柔看似说的轻松,收回伞的手却已经展露了她狼狈的窘况。
胡乱屈了屈膝,只想快点离开。
瘦削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尤其弱小可怜。
“你就这么回去?”
微凉的声音被风卷着自后传来,吟柔略微偏头,发现三公子的目光正落在她后背处,旁边的书砚一早侧过了身,低着头眼光鼻鼻观心。
吟柔这才感觉到身后一阵冰凉,她方才为了给他撑伞,大片的背脊都被雨淋了。
打湿的衣衫贴紧着窈窕的身躯,一直到腰尾洇湿的痕迹才消失,不是没有,而是隐进了束紧的腰衿下。
吟柔看不见自己身后是什么样,只惊觉不妙,夏衫本就薄,打湿了是能看的见里衣的!
她局促拢了拢臂膀,窘迫的站在原地,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玉荷冒雨跑了过来,伸手揽住她。
吟柔赶忙挪步靠近她,陈宴清也在这时发话,“旁边就是宣鹤堂,先过去,再让下人去取衣裳。”
她以为三公子不会理会她才对,吟柔纤长的睫轻扇,想抬起最终还是不敢。
玉荷则千恩万谢的扶着她离开。
……
玉荷去了晚棠院取衣裳,吟柔则独自待在宣鹤堂。
金丝楠木的书案被漆成黑,笔架上悬着紫毫笔,满屋残留着纸墨香,一如三公子那般雅致深远。
吟柔拘谨坐在厅尾的椅子上,不敢胡乱走动。
玉荷很快去而复返,怀抱着衣裳气喘吁吁道:“姑娘快换将湿意换了吧。”
吟柔接过衣裳快速换好,褪去一身泛潮的湿黏,混沌的思绪也清醒许多。
对上玉荷欲言又止的目光,吟柔难堪的咬住唇,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更看不明白三公子的态度。
“笃笃——”
两下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