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温稚也挺唏嘘的。
她就算不背人,就自己跑,也追不上背着人跑的陈明洲。
陈明洲跑回家,将陶芳放在凳子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拿起雨衣说:“妈,我出去一趟。”
“诶,明洲……”
陶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就跑没影了。
温稚和刘梦琴她们还有一截路才到石化大道,今天下大雨,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黄雯看到前面的人影,“诶”了一声:“陈工咋又回来了?”
温稚抬头,见陈明洲在大雨中奔跑,没几步便跑到她们跟前,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雨水顺着脸颊棱角滑落,短利的头发浸着水珠,他看了眼温稚身上紧贴在肌肤上的衬衫,玲珑曲线尽显,比刚淋完雨时还要清晰。
男人抿紧唇,抖开雨衣递给温稚:“嫂子,把雨衣穿上。”
他顿了下,续道:“御寒。”
温稚刚才淋了点雨,的确有点冷,她没犹豫,在陈明洲接过伞时,将雨衣披在身上,罩住了娇俏的身段,见陈明洲把雨伞又递给她,温稚摇头:“我有雨衣,不用打伞了,你把伞打着吧。”
陈明洲:“不用,我衣服都湿透了,多余打伞。”
温稚:“哦。”
陈明洲把伞交给温稚就走了,黄雯笑道:“小稚,你小叔子对你可真好。”
刘梦琴笑道:“可不是吗,我就没见过谁家小叔子这么关心嫂子的,还特意来给送雨衣御寒,陈工人可真不错。”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温稚怕黄雯和刘梦琴误会陈明洲,解释道:“他是替他大哥关照我。”
刘梦琴瞬间明白了温稚的意思,她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夸陈工人好。”
温稚回到家没见陈明洲,到是婆婆坐在凳子上,抱着热水缸看着外面的雨幕,陶芳看到温稚身上的雨衣就知道陈明洲刚才干啥去了,他这会还没回来,估计是去厂里了。
“妈,我扶你进去躺着,你休息休息。”
陶芳:“好。”
陶芳能走路,就是右腿不能受力太重,一受力胯骨就疼,温稚抓住陶芳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扶到床上,帮她脱掉外裤和鞋子,陶芳看着尽心尽力伺候她的温稚,别提多暖心了。
“妈,明天你就别去木材厂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养养。”
温稚帮陶芳盖好被子,说了一句。
陶芳说:“不去了,我这样去了也干不成活。”
温稚松了口
气,又听陶芳说:“不过你黄婶肯定要去,她还等着多挣点钱给她两儿子娶媳妇呢。”
温稚抿了抿唇,心里又升起一股愁绪。
书中写的是婆婆和黄婶儿在雨后第二天去木材厂出的事,黄婶会被砸断一条腿,现在婆婆因为摔伤躲过一劫,那黄婶儿呢?温稚觉得她肯定拦不住黄婶儿去木材厂,而且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拦黄婶儿。
黄婶儿平日里对她不错,她做不到冷眼看着黄婶儿出事却不管。
温稚犹豫了会说:“妈,这几天我替你去木材厂上工吧。”
陶芳喝水的动作一顿:“啊?你去啥木材厂,那都是杂七杂八的琐碎活,不好干。”
温稚笑道:“婆婆能干我也能干,反正我每天在家也是闲着,正好趁这几天去上工试试。”
见温稚真想去干,陶芳也没坚持:“行吧,你先去试试,要是觉得干不了就回来,让明洲帮我请几天假就行。”
温稚点头:“嗯。”
到了黄昏的时候,这场雨果真停了,和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温稚更加坚信了明天木材厂会出事。
晚上陈明洲回来,从陶芳嘴里听说了温稚明天要替她去木材厂的事,晚上温稚来他屋里读书,陈明洲将教她读完两页,抬眸看了眼温稚认真看字的神色,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温稚转头:“我读错了吗?”
陈明洲问:“嫂子确定明天要和黄婶子去木材厂干活?”
温稚没料到他是问这事:“嗯,确定。”
陈明洲:“你从来没上过班,没干过干过外面的重活,能适应吗?”
温稚笑道:“我能。”
她的确从来没上过班,但上班却是她最大的梦想,哪怕木材厂再苦再累,她也觉得高兴。
陈明洲看出温稚眼底藏不住的欢喜,眉峰微挑了一下:“嫂子很想上班?”
温稚低下头看着书本上的字,想到纺织厂的女工每天从厂里出来,聊着厂里布匹的花样和绣样,心里不羡慕是假的,她从长大后就做梦有一天能去纺织厂上班,她喜欢接触各式各样的布匹,丝绸,幻想着在布匹上搭配合适的花纹。
只是想归想,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温稚抬头笑了下:“不是特别想,我在家能把你和妈照顾好,对我来就是最好的工作。”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带笑的眼睛,忽然垂下眸说了句:“你那是传统观念。”
男人点了下书本:“继续读书吧。”
温稚:“哦。”
今天陈明洲教温稚读了五页,温稚读的很是认真,遇到笔画复杂又多的字,陈明洲会写在本子上,让温稚熟悉笔画步骤。
铅笔短小,对陈明洲来说不太方便。
他拉开抽屉,取了三支铅笔放在桌上,正要关抽屉时,被一只手挡住了。
温稚双手用力抓着抽屉边缘,目光死死盯着抽屉里平躺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军装的陈尧书,男人坐在凳子上,头上带着军帽,清俊的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和当初来温家提亲见到她时,笑的一模一样。
第33章 嫂子,忘了大哥……
温稚到现在还记得陈尧书握着她手的力道,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
她眼睫颤了颤,凝聚在眼眶里的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
陈明洲抓着抽屉的手绷紧了几分,目光扫过抽屉里书本上掉落的眼泪,呼吸陡然加重,他看着温稚拿起陈尧书的照片,莹白的指尖细细抚摸着照片上的人,眼里的柔情和不舍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尧书……”
温稚咬紧下唇,眼泪汹涌溢出。
她深呼吸了几下,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和难过,将照片贴在胸口,抬头看陈明洲:“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不行。
这两个字卡在陈明洲的唇齿间,说不出来。
他看着温稚沁满泪水的眼窝,忽然萌生一种想撕碎这张照片的冲动,这种无端涌上来的恶劣情绪让陈明洲呼吸加重,他垂下眸,避开温稚热切盯着他的目光,喉咙有些艰涩:“好。”
陈明洲合上书:“嫂子,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木材厂,早点睡吧。”
温稚点头:“嗯。”
她拿着照片起身,起身走到门外,却被陈明洲叫住。
温稚转身,陈明洲看着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喉咙吞咽了几下说:“嫂子,大哥已经走了,但我们还活着,人要往前看。”
温稚低下头应了一声就走了。
屋门关上,隔绝了陈明洲的视线。
男人弯下腰,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眉头紧皱,心里那处总感觉像是有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泛着微微的疼。
他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可是连着抽了三根烟都没能压住心里的烦躁。
于是穿上外套开门出去,跑下来去路上跑步,试图用运动驱散内心的烦躁。
家里面,温稚躺在床上,一直拿着陈尧书的照片看着。
指尖描绘着陈尧书的眉眼,鼻唇,脑海里不断涌现陈尧书来家里提亲,他们办酒席时陈尧书向别人炫耀她时高兴的眉眼,以至于温稚睡着后,梦里面都是陈尧书。
陈明洲跑了几圈回来,喝了半缸水,正要去水房时,忽的听见温稚屋里传出细碎的哭声。
男人倏然间握紧搪瓷缸,薄唇死死抿着。
他吐了口浊气,尽量不去听那细碎的哭声,去水房用凉水冲了脸和头发。
。
翌日一早,温稚起来的时候发现早饭竟然已经做好了。
里外屋都不见陈明洲的影子,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嫂子,早饭我做好了,厂里忙,我先走了。”
温稚庆幸自己现在识字,也庆幸陈明洲写的字都是他教过的。
她把饭菜端到屋里给陶芳,自己吃了点后,把锅碗洗了,就和黄雯一道去了木材厂,从机械厂家属院到木材厂走路就得四十多分钟,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有些地方淤泥不堪,温稚和黄雯只能绕路。
木材厂特别大,温稚跟着黄雯绕了几个弯,看到不远处落了十几处木头,摞的都很高,地上都是淤泥,大家都穿着雨鞋,黄雯带着温稚去了木头后面,是施工后留下的木头碎片,要把这些都捡起来放好,等着二次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