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45章 笑靥“殿下看上了谁?”
  人心惶惶一夜。
  翌日,皇帝醒来的消息便如叶落池中的涟漪,扩散到了各路王侯公卿的营帐内。
  宋怀章是第一个被叫进主帐的。
  宋枝鸾得知消息,秉承着不能错过精彩好戏的念头,也跟着钻了进去。
  围着宋定沅的,是一路跟随他打下江山的心腹重臣。虽说比起兴和元年,这个数量已经少了许多,但能活到如今的,也是威压十足。
  谢预劲肤色如玉,腰悬长剑,是其中最年轻的紫袍金带。
  宋枝鸾一露面便是泪盈盈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宋定沅宽慰了她两句,也没有让她离开。
  看起来审判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宋怀章甚至没有发觉宋枝鸾的到来,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冤枉……”
  “冤枉!”宋定沅由皇后扶着,靠在绣金枕上,咬牙切齿道:“朕不过暂时夺了你的治国之权,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竟敢对你父皇下如此狠手!”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当真不知!”
  “若非谢预劲反应及时,抓住了那几个贼人,朕也想不到你会有如此居心,是,你是可以说自己冤枉,但人证物证具在,朕问你有何冤枉可言!”
  宋怀章彻夜未眠,想的便是如何开脱。
  若他咬定自己与宋定沅遇刺一事无关,将这事推给旁人,日后宋定沅若查出此事和他有一丝一缕的关系,再如何巧舌如簧也免不了一死。
  坐实了他意图谋反弑君。
  唯有坦白……将这一切粉饰过去,以退为进,也许还有活路。
  饶是做了一夜的准备,宋怀章面对宋定沅,还是惊惧交加,难以开口,最后一狠心,哭道:“父皇明鉴!儿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您从未对儿臣恶语相加过,从未处罚过儿臣,上月却听信奸人谗言疏远儿臣,儿臣心有不甘,便想出一场苦肉计,想要用性命给父皇您证明儿臣所言非虚——”
  “谁料,谁料那群人下手不知轻重,”他声泪俱下,像是要哭晕过去,“儿臣叮嘱他们,不能伤到父皇,不能伤到父皇,尽管往儿臣身上射,即便射死了儿臣,能以此证明儿臣对父皇的忠义,死有何憾!但求父皇能明白孩儿的孝心!明白儿臣绝不可能做那等欺上罔下之事!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却还是伤到了父皇,儿臣实在无脸再见父皇,父皇,您请明鉴!儿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他说完这话之后,许相立即跪下,清声道:“皇上明鉴!这是这些贼人昨夜呈上的证词,太子所言非虚,他也是一时糊涂啊,皇上。”
  宋定沅一口血气冲上喉咙:“废物!畜生!竟敢将你父皇的命当做儿戏!”
  宋怀章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宋枝鸾坐在末座,拿着巾帕擦拭眼泪。
  谢预劲看了她一眼,眼里已丝毫不见昨日失态。
  变得漠然,生人勿进。
  宋怀章膝行一段路,紧紧抓住宋定沅身上的被子,仰头泪目道:“父皇,儿臣是随您一路从灵淮郡走到如今的,儿臣什么脾性,您岂会不知?父皇,求您看在母后,看在朝阳皇姐,还有灵淮的份上,饶过儿臣这一回吧。除了父皇您,儿臣是她们唯一的亲人了。父皇,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在宋家,在偌大的姜朝,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这是宋怀章藏在心里没有说出的话,但宋定沅定然懂他的意思。
  宋枝鸾听到“皇姐”这个词时,眼眶里的眼泪都凝住了,眸底有一刹那的黑沉。
  宋怀章连连磕头。
  一众大臣也跪下,为太子求情。
  谢预劲没有动。
  许久。
  龙榻上传来一道深深的叹气声。
  宋定沅似乎朝宋枝鸾坐的位置投去了一眼。接着,饱经沧桑的眼睛看向宋定沅。
  “太子愚钝无知,犯下大错,念其于社稷有功,着幽禁东宫半年,无诏不能出。”
  宋怀章瘫软倒下,连声谢恩。
  宋枝鸾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刺杀这样的事,发生在宋怀章身上,宋定沅竟也能轻飘飘的揭过。她倒是小看了宋定沅传位给宋怀章的决心。
  不止是宋枝鸾这么想。
  在场的所有人回去后,恐怕也要仔细想想了。
  宋定沅的这道旨意,看似处罚了太子,却在昭告所有人,即便太子做了这等忤逆不孝的事,他也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未来的天下,他打定了主意要让宋怀章坐。
  谁都不能肖想。
  那些在朝中摇摆不定的朝臣,也该早日看清局势。
  等宋怀章幽禁解除,恐怕会风头更甚至,地位更为稳固。
  是以宋怀章才会喜极而泣。
  出了营帐,他更是难以掩饰脸上的喜色,良久,眉宇间才渐渐浮上阴翳,“孤没死,便该你死了。”
  “来人。”
  “是!”
  “好好查查前日夜里哪些人调遣了侍卫,那日巡逻之人尽数来回话,尤其是定南王那里,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过。”
  侍卫抱拳:“是,属下即刻去办。”
  -
  宋定沅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宫中,前朝议论纷纷,未随春狩的京官本对此次参与围猎之人十分艳羡,哪知出了这等事,纷纷庆幸不已。
  宋亮向底下人训了话赶出去,将袖中一截纸展开。
  这是民间常用的纸,不寻常的是上面的字——
  天干物燥,小心狸猫。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即使是武夫也耳熟能详。
  遇刺一事发生前夜,宋亮喂了马进帐休息,却在枕边发现了这张字条。
  没有落款,更无从查起,看上去言之无物。
  但因有那块瓷的前例,他并未将这当做意外。
  有人在暗中助他。
  宋亮不知此人的目的是什么,可他知道此人绝对与宋怀章有仇。因此顺着字条的意思,打更时分果然发现了宋怀章手下一群人鬼鬼祟祟,并顺藤摸瓜,让自己的人浑水摸鱼,射出那一箭后咬舌自尽。
  究竟是谁?
  还有此物。
  宋亮捻了捻从瓷瓶里倒出来的粉末,发现纸条时,纸条上压着一个瓷瓶,这瓷瓶没有什么玄机,里面装着的粉末虽有些毒性,但抹在箭上,加上一瓶的剂量都不足以致死。
  是幌子,还是什么?
  他思索无果,谨慎的将里面的东西销毁。
  ……
  因已查清此案,宋定沅的身体也不宜舟车劳顿,便准备在骊山围场多停留数日,待伤情稳定再上路。
  遇刺之后,也无人敢展露雅兴。人人自危,白日里朝主帐里请了安便都安分回去,只有少数人还在四处游逛。
  宋枝鸾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稚奴牵着她的马道:“殿下,听说太子殿下几日都未曾踏出营帐一步了,拿进去的吃食也都原封不动的被送回……”
  想必是气急败坏,一门心思要找出从中作梗的人。
  宋枝鸾着实不想再见宋怀章,奈何在宋定沅眼皮子底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正欲去寻宋怀章,迎面就撞见了他。
  宋枝鸾没有下马,看着宋怀章,眼角微弯道:“皇兄,我正想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宋怀章是特意来找宋枝鸾的。
  等回到京城,他被幽禁在东宫,诸多话不便传,还是一并在此地说完的好。
  “小鸾,你今日怎么没和谢将军练习骑射?”
  “谢将军忙于国事,我怎好叨扰。”
  宋怀章看着单纯的妹妹,想起属下的报告,心里有些犹豫。
  在他背后捅刀之人做的干净利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若是定南王府,他倒能安心,只怕不是,腹背受敌,这才危险。
  他已不像前日那般不安,宋定沅的圣旨如同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头脑冷静下来,不再战战兢兢,说话也找回了从前的平稳。
  沉默了一会儿,宋怀章开口笑道:“谢将军自请为你教授射艺,定是心甘情愿的,你懂事是好,可也要记得与他好好学,莫要因些小事生分。”
  末了,怕宋枝鸾听不懂,宋怀章又补充道:“多多与谢将军往来,于你,于皇兄,于父皇都好,要想打下西夷,也少不得谢将军的相助。”
  他玉树临风,话里话外的嘴脸却难看的很,分明是为了自己,却要将所有人都拉扯上,好似他
  是所有人的救世主。
  从前她竟被这副模样骗的团团转,宋枝鸾胃里有些翻腾,仰起头颈,这种不适方才缓解。
  “明白了,皇兄。”
  “真明白了?”
  “当然,”她含笑道:“不如这样吧皇兄,我现在就去找谢将军?”
  宋枝鸾要换夫子的事宋怀章知情,只是此前顾不上管。当他们只是像从前那样吵嘴,一会儿便好,听她这样承诺,宋怀章放心不少:“那再好不过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