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军队开始前进,接连进入传送阵。
  许多记者争相拍下铁刃军出征的这一幕,快门声此起彼伏,记录着军队踏进魔法传送阵的那一刻的景象。
  伊洛里远远地望着狄法,有那么一瞬间,将要进传送阵的狄法好似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伊洛里下意识往别人的身后缩了一下,但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想太多,这种情况下,狄法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红血人呢。
  他目送狄法的背影最后消失在光幕内,从头到尾,狄法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魔法阵逐渐化作光点消散,那两万人的军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守在高台下的警察开始疏散人群,“出征动员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在这里逗留,都回家去。”
  一个站在伊洛里旁边的红血老妇人用手帕拭泪:“哦,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难受过,看着他们都还这么年轻,却就要去打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
  她看向伊洛里,“孩子,你也跟我一样觉得悲伤是吗?”
  伊洛里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老妇人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提醒他:“你的脸,孩子,你在流泪。”
  在老妇人看来,眼前的年轻红血人木楞楞地摸上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凉的湿润,他像是吓了一跳,继而流露出一种近似于破碎的受疼表情。
  老妇人不敢再说话了,以为上战场的队伍中有他的亲人或好友,自己刚才那番话戳到了他的伤心事。
  自狄法率军出征后不久,铜石城就进入了警备状态,城内严查一切外来者,以防有不法分子趁着内防空虚的时候搞破坏。
  伊洛里趁管制变得更加严苛之前离开了铜石城,他没有回赛里村,而是搭上火车回到了自己在王城租住的公寓。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索菲娅已经不在人世的事。
  他承认自己在逃避,可是这是一块太痛的伤疤,他真的没办法立刻又再撕开一次。他想等到能够想象出自己会用一种什么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件事的时刻到来,那时候他会向爸妈坦诚这一切。
  战争的消息一刻也没停止。
  伊洛里每天都通过报纸关注前线信息,搜寻有关灰水镇的消息,值得高兴的是,报纸上都在报道狄法率领的铁刃军在灰水镇攻守战中所向披靡,将来犯的影魔打得兵败如山倒,所有报纸都在说铁刃军很快就能够凯旋归来。
  但与此同时,也有糟糕的事。
  海伍德射出的那发子弹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因为右手臂的伤,伊洛里没办法长时间地抬起胳膊,否则就会疼痛难忍,得要用冰袋敷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稍微缓解。
  这一情况限制了他重新回到大学任教,毕竟没有一个学校会想要一个不能板书的人当老师,即使那人有再多的博士学位也不行。
  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痛苦更让他无法入眠。
  如果他想要告诉爸妈发生了什么,前提是他得知道到底索菲娅遭遇了什么。
  伊洛里不管如何思索,都只能想到内厄姆·马歇尔这个人,内厄姆既然知道索菲娅的死,那就极可能知道更多索菲娅死亡的内情。
  于是,伊洛里写了一封信约自己的老同学加文·柯里昂在一间餐厅见面。
  加文是一间报社的主编,如果顺利的话,伊洛里希望能从他再得到一些有关内厄姆·马歇尔的消息。
  第70章
  伊洛里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 对着镜子捯饬整齐外表。
  索菲娅刚刚失踪那段时间,加文帮了很多忙,又是帮忙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 又是利用自己在纸媒业的关系网给他介绍靠谱的寻人侦探,而在他说自己想要找到内厄姆时, 又为此提供了不少消息, 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所以伊洛里希望能够尽可能以好的一面见到他。
  晚餐约在晚上六点, 在一间专门售卖红血人传统菜肴、名为“彼得家的菜”的老牌餐馆碰面。
  鉴于从家里走到“彼得家的菜”大概要半个小时,所以伊洛里决定提前40分钟出发。
  “彼得家的菜”内部装潢看起来跟所有家庭餐厅差不多,沿墙壁摆放着木制的长桌和长椅, 墙壁有一些小裂缝,每张桌子中央都放着一盏点亮的油灯,因为基本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吃饭或者一大家子聚餐,所以稍微有点嘈杂,小孩子嬉笑着在桌底下穿来穿去,得小心不能踩到他们。
  一个侍者过来把菜单递给伊洛里,眉飞色舞地推销:“晚上好啊,先生,要来点什么吗?今天店里来了新鲜的甘蓝和小番茄, 这时候来上一碗酸甜可口的沙拉简直再完美不过,还有店里的招牌菜——秘制蜜汁烤猪排也是一顶一的美味, 好多客人都吃过都赞不绝口,还有人专门跑过来吃呢。”
  伊洛里粗略看了看菜单上的菜名, 点了一份烩菜配面条、一碗豌豆汤和一个樱桃派, “暂时就这些,其余的等我朋友到的时候再点。”
  “好咧。”
  加文·柯里昂迟到了些,六点过一刻才匆匆推开餐厅门。
  餐厅门上的铃铛叮当一声响, 伊洛里听声扭头,瞧见他,笑着站起身来招呼,“加文,我在这里。”
  “伊洛里,”加文也露出淡淡的笑容,跟伊洛里拥抱了一下,“你还是跟之前的样子一样健康,除了瘦了些,头发长长了些,哦还有脸色苍白了些。”
  加文是红血人,头发偏深棕色,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和颓丧,跟大部分的已婚中年男人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年轻时拥有一双能让人看得心碎的眼眸,是年级里最受女生爱慕、每年的爱与友谊日都收礼物收到手软的“忧郁王子”。
  加文:“怎么样伙计,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你,过得怎么样?阿加莎和小泰德好吗?”
  听伊洛里问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加文做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无奈表情,“他们好得很,阿加莎在家里厨房天天就捣鼓着‘创新菜式’,好几打纯正的土鸡蛋都烧焦得要扔垃圾桶,而泰德呢,就在学校调皮捣蛋,我这个月都已经第二次去学校跟老师和其他家长道歉了。”
  “那臭小子居然在课堂上揪同桌小姑娘的辫子,说是觉得人家好看,我简直要给他气死了。”
  伊洛里开怀地大笑,“这可不常听说。坐下吧,我才刚点了自己那一份,你也来点些吃的,我很乐意请你吃个开心。”
  侍者此时也很有眼见色地递上菜单。
  加文扫两眼,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小麦啤酒,一份烤肉和一份加小番茄的沙拉,边吃边带着点忧郁地说:“伊洛里,等你结了婚,你就会知道婚姻究竟有多‘幸福’,什么书本费啊、家用啊、哭闹的小孩啊,还有最要命的丈母娘的唠叨,只是一年老十岁都算我走运。”
  “敬谢不敏,我可暂时还不想要这个福气,一个人待着就挺好。”
  “倒霉,我诅咒你的幸福。”
  加文说起话来总有种挑剔的尖刻,又或者是白描的丧气,这跟他的笔杆子职业习惯息息相关。
  加文吃了一些烤肉,注意到伊洛里使叉子的姿势有点别扭,好像右手使不上劲儿似的。
  “伊洛里,你真没什么事吧?”说着,他伸手按了一下伊洛里的手臂,按得伊洛里猛地一哆嗦,叉子连带上边卷好的面条掉到瓷碟里,发出铛的一声。
  伊洛里的脸色白得过分,拿开加文的手,“你吓到我了。”
  “我以为、好吧,你没事就好。”
  加文显然没有一开始的放松了,话题也不再围绕自己家的日常琐事,他知道伊洛里的妹妹还没有回来,这对伊洛里的打击很大。
  加文:“之前你问我的那些信息有帮上些忙吗?”
  加文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大宰相那些事,如果你还想要知道一些新消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伊洛里手一顿,抬头看向他,顿了片刻说,“我其实正想问你有关宰相的更多事情,你说的新消息是关于什么的?”
  “就是……”加文左看右看,谨慎而低声地说,“最近宰相府似乎并不太平,有好些怪事发生,那个卖给我们报社消息的人说有好几个深夜,他听见府邸里面似乎传出了女人求救声,很凄厉地一声声叫,瘆人得慌。我说不准,但你说有没有可能跟你妹妹有一点关系?”
  伊洛里不打算现在说索菲娅的事情,不过得到这个消息足够让他知道内厄姆很可能有问题。
  尽管女人、求救声,这两点信息太模糊,有可能只是女仆在跟内厄姆、其他男仆玩闹调情时发出的声音,或者是卖消息的人听错了,其实没人在求救——但这对伊洛里而言已经够用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弄明白内厄姆到底在做什么,又到底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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