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裴晏还在叫他“老师”。
  谁要听,这个时候叫老师有什么用?还问他喜不喜欢,不管是点头还是摇头都会有一些下场,宋铭川吃过亏早就知晓,这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已经不知道疯了多少回,在他耳边说出的那些胡话疯话说完又要装作最无辜的样子,就是这样骗他,叫他上当。
  后面又不知道换了哪些地方,或许还有书架,每到一处裴晏就要不依不饶地凑到他耳边说,他听不得,要走,可是哪里都走不了,想堵住耳朵也做不到,手腕又被抓住反扭在身后,这下一点力都没法使,只能靠裴晏的动作,他受不住也只能崩溃地哭,可裴晏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动作,不会因此慢半点,或许就是想看他这样。
  到最后还要吻。
  是最黏糊的那种吻法,要缠着他,含着他的嘴唇,一点一点舔,再试探着深入,小心翼翼的,一切动作又温柔起来,好像要抹掉方才的所有事情,但宋铭川知道,若是这时候不让他,他又会撕掉这种伪装,重新变成最疯的样子。
  “老师,留下来,好不好?”裴晏抱他到榻上,发丝缠在一起,又用手脚缠着他,头埋在他脖颈里,气息不稳,“别走。”
  这个时候又是最可怜的,分明什么事都做了,分明掌控了一切,却好像丧失了主动权,要给他讨饶。
  宋铭川没有骂他的力气了,若是有一定要骂,他艰难地喘匀了气,侧过头狠狠咬了裴晏脖颈一口,但好像也没什么劲,只留下一道很浅的痕迹。
  裴晏身体一顿,抬起头,胡乱地吻他。
  没有再说那些话语,也没有再叫他留下来,但这吻几乎要把他咬出血来,像是在宣泄,又全是不安。
  而到最后这吻松开的时候,宋铭川已上气不接下气,他抬头去看,裴晏的眼眶好像红了。
  他疑心自己是看错,还想再定睛细看,可宫殿的烛火却在此时一跳,熄灭了,满屋恢复了寂静与黑暗,唯独一点月色缠绕进来。
  裴晏抱住他。
  这场混乱颠倒不知多久,宋铭川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如何,反正醒时总能看见裴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折羽宫消耗了多少时间,有时裴晏什么也不做,从后面抱着他,要和他说话,不管他听不听,朝堂动向怎么样,这些人又怎么样,还说到龚子庚莫名其妙想翻进宫里,被十二逮了个正着,换了别的暗卫,只怕此时已在天牢。
  宋铭川没想到《与君行》到底发挥了余热——连这一步都最终没有错。
  “老师,”裴晏将他抱起来,贴着他的额头,声音几不可闻,“你会恨我么?”
  宋铭川本还不解其意,直到他被放到什么座位上,他低头看见坐垫的蛟龙,背部抵着扶手上镶嵌着偌大的东珠,这样金丝雕出的宝座只有一处才会是。
  他瞪大眼睛。
  第70章
  龙椅。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 这样的地点都实在太超过了。
  宋铭川不知裴晏为什么要把他放到龙椅上,自己则站在对面就这样看着,他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带我来这, 要做什么?”他问。
  “不做什么, ”裴晏看着他, 往前倾了倾身体, 在宋铭川有些紧张的表情中, 轻轻吻了他额头一口, “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索性都给老师。”
  他吻得很轻柔,像羽毛拂过,小心翼翼的。
  给他?宋铭川低头看,这样的皇位, 象征着所有的权力, 裴晏这样一句话就想给他,如果叫大皇子听见只怕要气活了。
  宋铭川摇头,“我不要。”
  ——那是裴晏的东西,就合该是裴晏的。
  裴晏注视着他很久,起身坐到旁边, 又把他抱在怀里, 把头埋进宋铭川脖颈,“那老师想要什么?只要我有。”
  宋铭川看不见裴晏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
  脖颈边有温热的吐息,裴晏的呼吸并不稳定,或许就像他的心情,宋铭川被他抱在皇位上低头看,皇位之下空空荡荡, 偌大的朝堂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这么坐着,裴晏抱着他,好像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几天其实都是如此,他睁眼时咫尺之间便是裴晏,裴晏从不肯放开他,好像一眨眼他就会不见,他索求得无度,但比谁都害怕。
  他还有什么想要的么?他对裴晏好像从来都只有一个期许。
  宋铭川最后抬起手捧起他的脸,裴晏胸口有些起伏,但表情是平静的,那双蓝色的眸子像湖面,像深潭,那样注视着他,好像什么都会做到。
  宋铭川慢慢开口。
  “我想让你……别再难过了。”
  刹那间那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裴晏的眼眶好像又红了,又好像是错觉,他欺身而上,环抱住宋铭川的腰身,有些急促地哑声道,“那你会恨我吗?”
  “我不会。”宋铭川道。
  他不依不饶:“那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
  其实这样的世界,这样的裴晏,怎么可能会忘?就算是书又怎么样?再没有比这更鲜活的存在了。
  裴晏突然不再问了,盯着他很久,轻轻笑了。
  他笑起来时冻土回春,刹那间万物复苏,温柔的春意蔓延开来,裴晏猛然一下凑到宋铭川面前,重新吻上宋铭川,重重啄了宋铭川的嘴唇一口,“好喜欢老师。”
  啄完嘴唇,又忍不住去亲宋铭川的眼睛,好像很得意,好像这样就心满意足,“全世界最喜欢!”
  他骄傲地宣布完,迫不及待地把宋铭川摁在了龙椅上。
  这次裴晏的动作放到最慢,极其温柔,与往日截然相反,亲昵地挨蹭着他,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柔软、无害,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以至于宋铭川在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样的温柔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在分不了心的情况下。
  殿堂太空旷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或许这样的地点本身就已经超过他所能接受的。
  温柔的触感会鲜明得无法叫人忽视。
  到底还是太勉强了,宋铭川听着耳边的声音,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声音。
  “老师又害羞了,”裴晏看出他的紧张,但却偏偏不肯轻易揭过,吻他滚烫到几乎要滴血的耳垂,轻笑着再伸手去轻轻掰过宋铭川的脸,要与他对视,“让我看着老师,好不好?”
  他的眼睛亮亮的,在这个时候像吃到糖的孩子。
  宋铭川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全靠裴晏的手来动作,最后撑不住了,就胡乱地咬住裴晏的衣襟,于是裴晏由着他咬。
  太温柔了,也太鲜明了,他要化了。
  在这样的一场春雨缠绵中,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尖叫,又想维持自欺欺人的体面,裴晏就来吻他,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吞进肚子里,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意乱情迷时“铛”的一声,桌面上的什么东西被甩到地面,骨碌碌沿着台阶一点一点滚下去,已经无人有暇顾及,宋铭川的全部重量都只有一个着力点,随着裴晏的动作起落,到最后软下来,目光涣散。
  裴晏低喘着与他十指相扣,吻过他的眉眼,再抱起他。
  这一场又不知道多久,到最后宋铭川已经意识模糊,像之前许多次那样,什么时候昏过去也不清楚,什么时候醒来也不明白,颠倒了时辰,也颠倒了世界。
  记忆里最后影像,是裴晏闭上眼,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没有再说话。
  宋铭川醒来时是个白日,天色有些晦涩,似有暴雨将至,人在裴晏寝宫。
  裴晏不在。
  是背后没有原先那个熟悉的温度先一步告诉宋铭川这个答案,他伸手摸了摸床铺,旁边是冷的。
  身上很干爽,裴晏给他换过衣服了,很柔软的布料,旁边还放着一套他常穿的衣袍。
  宋铭川在床上愣了片刻再起身,将床边那件衣裳换上,掀开床帐,外面有人听见动静探出头,“宋大人?”
  “福来?”宋铭川看清人,皱了皱眉。
  “诶,”福来应声,见到他醒,赶忙缩回头吩咐了些什么,很快就有宫人端着大大小小的食盒摆到桌子上,看样子是备好了等着他醒,送上饭食以后又退下去,只有福来走了进来,站在他旁边,“您可是饿了?午膳已备好了,您先用些吧,若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宋铭川见他没有退下去的打算,便坐了下来,安静地用了饭。
  这桌面上的菜色很是丰盛,分量也很足,宋铭川向来习惯细嚼慢咽,这顿饭用完后福来又叫人收拾,再给他打水净手。
  “我自己来。”宋铭川摇了摇头,示意他下去。
  “那个,就让咱家留在这吧,”福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有什么需要的,也好吩咐咱家。”
  “……”
  宋铭川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皱眉看着他,“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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