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想想就来气。
“干脆称病吧,”宋铭川道,“他伤还没好,谁也不见。”
“——你和他想到一处去了,还真不愧是师徒,”龚子庚道,“殿下下朝就说还要养伤,把宫门一关就休息去了,韬光养晦呢,不过我估计外边的人不会放过他,下朝我就听见家里人讲呢。”
龚子庚说到此处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宋铭川一眼,目光微妙。
宋铭川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这样看我。”
“也没什么,”龚子庚道,“咳,就是后宫几位娘娘‘突然’就想起殿下如今孤身一人可怜得很,虽然在养伤不方便上朝,但却可以见见各家姑娘……那个……好生接触。”
宋铭川一顿。
龚子庚言语之间,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起下江南前龚子庚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和方才那微妙眼神,想必对方早就看了出来他和裴晏那些猫腻——此人真不愧是八卦能手。
于是宋铭川叹了口气,撑住了额头,“行了,子庚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直说吧。”
“你……咳,你知道了?!”龚子庚身子一下直了起来,“就是殿下对你……”
“我知道,他说了,在江南。”宋铭川提起这事就头大如斗,“你当时是不是暗示过我,啧,怎么不明示啊?”
“我哪敢啊!那你听完之后……”
“我拒绝了。”
“……”
拒绝来得太快,龚子庚有点不敢置信愣了愣。
他打量一眼宋铭川的表情。
那表情冷静得好像是喝了口茶。
龚子庚打量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惊叹似地“哇”了一声,“……兄弟,你这,这就拒了?未免有点直接啊,我看你俩朝夕相处多少年了,还以为你会犹豫或者温和点,毕竟你这么疼他。”
他以为宋铭川的性格,说不定就要软一些,甚至舍不得拒绝人半推半就纵容了也有可能。
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
“这和疼不疼他没有关系,我和他……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这点你也应该很明白吧,”宋铭川皱着眉,“不管是……还是性别身份地位,人还是要头脑清醒点。”
“等会,”龚子庚不解道,“你说的你们之间注定不能在一起这些条件什么的谁还不知道啊?那些我才没什么兴趣,我就想知道你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对殿下一点意思都没拒绝了,还是想七想八想完以后拒绝的。”
宋铭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可真找重点,我……应该是对他没那个意思的,至少他在挑明心思之前我真只把他当学生,我又不是禽兽。”
但在关系骤然挑破之后,裴晏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不能再用“学生”或者“孩子”的目光去看待了,宋铭川至今都还能感受到裴晏强吻他的时候唇舌间那种极其浓烈的占有欲与热度,还有他有力的手,存在感太过鲜明,到现在都抹不掉痕迹。
“……”宋铭川晃了晃头。
“你可真是……果决啊,”龚子庚叹了口气,“那你们现在……”
“就,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也没有什么别的了,殿下他……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这样也好。”宋铭川道,“时间长了,或许他那点迷惑也就消散了,你看,柳贵妃她们不是说要给裴晏说人家么?这一回说的必然是正经人家了,想必都是贵族小姐,秀丽大方的,或许……他就自己看开了呢?”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总之等到龚子庚走后,宋铭川坐着半晌,突然觉得有些安静。
在江南时,只要他在,裴晏便自动黏了上来,哪怕告白被拒后也会每日到他房中,一起用饭,再同他说话,等到彼此都没有什么话好说,就各干各的,裴晏在看江南历年来的情况,他在翻一些游记,而时间长了他会叫裴晏起来走动,喝口水,裴晏会抽走他手上的书,让他一同去院子里散步。
骤然回到府中空下来,宋铭川回头,只看见了自己的床榻和床边放着的信。
裴晏伸手,摸了个空。
他回头,折羽宫——新更名的承羽宫到处被装饰得富丽堂皇,还有太监凑上来说院子里这些花草都普通,要不要拔了换成名贵的花草,被他直接呵斥回去了。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没有宋铭川。
“宋大人之前来过一次,不过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又走了。”福来小声道。
“他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裴晏问他。
“没有。”福来摇摇头。
“嗯。”裴晏点头,“这几日承羽宫门关好,说我受伤还在疗养,谁也不见,后宫那几位更是——别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来我宫里。”
他有很多事要做,也想让自己静静心。
“谁也不见?那宋大人来了也,也不见么?”福来赶忙问。
“……”
裴晏看着这数年如一日不开窍的蠢东西,有些无力地扶住额头。
他回头,折羽宫空空荡荡的,那人并不会像往日般在宫里等他,就靠在往日那个窗台。
“他不会来了。”裴晏轻声道,过了很久才开口。
“不过他若要来……不必通报,待他如待我便是了。”
第58章
承羽宫闭门谢客之事在朝堂流传得很开, 据说几位娘娘什么皇子公主都碰了壁。
据说六皇子还特地跑去给裴帝表达了不满:觉得这位四哥生人勿近的模样很是讨厌。
但一向对他还挺纵容的裴帝竟然斥责他打扰四皇子养伤。
这话传出去,朝堂就更乱了。
其实很久以前承羽宫好像就没接待过谁,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好像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那禁闭的宫门, 盼着这位养伤的皇子能第二日就痊愈, 出现在朝堂上, 然而承羽宫门偏不开。
与之相反的是宋铭川, 他这段时间都没有进宫, 而是进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文书工作繁琐,在他来之前,里面的人一开始都揣着点文人的清高,觉得他身上打着“皇子党”的标签, 但宋铭川进来之后没过两天, 整个院里已经打成一片——毕竟说话好听长得也很好看做事上手也很快,还能时不时给他们说点从没听过的新鲜故事,这可太有意思了。
宋铭川也从每日逗这群书呆子中找到些难得的快乐。
当然,上班还是有正事要做,如今就是他的上司杨大学士来找他, 说秋闱一事。
“今年的秋闱也快开了, 以往几年你并未参过,如今既留在院中,可要领个差事?”
“您吩咐,我做便是了,”宋铭川笑,“可是哪里缺了人手?”
“几处都缺,”杨大学士叹气,“出卷、监考、写通告、分学子名单与考场, 考场里看守与膳食……这些都需要人手,我是有意让你到出卷处去,那边事情最多。”
“那便去出卷好了。”宋铭川点头。
杨大学士很是感动,给了他一块牌子,叫他去出卷处找李侍讲。
出卷处各地都把关严格,里面有四五人都在埋头出卷,见到他也只是一愣,互相打过招呼,李侍讲将试卷试题内容范围与他说了一遍,并告诉他要往哪个方向出,宋铭川一一记下。
“对了,还有这边这沓试卷,切莫乱动,”李侍讲最后认真道,“这沓是已经出好的样卷,题已经在上面了,我们做了封,可不能再拆。”
“我知道。”宋铭川点头。
如此上班,倒有一种稳定之感,他甚至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科班出身,然而在古代考公上岸了。
若不是某次出府的时候他吩咐车夫时嘴顺说成“去宫里”,他才恍然察觉,很久没有再见到裴晏了。
这段日子里,对承羽宫的试探依旧没有少过,还有人到四皇子殿下处“投诚”,不过也有人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比如大皇子。
此时一封请函静悄悄地躺在宋铭川手中。
近来大皇子颇有闲情雅致,在府中种满牡丹菊,府中下人伺候得很好,还在夏末初秋的季节,竟然已经开花,大皇子大喜,便打算开这么个赏花宴,据说京城半数权贵都收到了请函——宫里的皇子也不例外。
六皇子年岁不大,不能独自出宫,这封请函自然是请养伤的四皇子。
这封请函上洒着金粉,打开时还能闻到草木清香,显然极其贵重,还特地挑在宋铭川休沐的时候来,真是想要推辞也没有理由。
“公子,咱们要去大皇子府上么?”元宝没见过这么奢侈的做派,瞧着精巧的请函有点咋舌,“这大皇子和咱们又没什么来往……肯定不安好心,要不咱不去吧?”
“去。”宋铭川温声道,“别怕。”
大皇子自然不是简单开赏花宴,但裴晏正在“养伤”只怕不便出面,如果他再不去,明日保不齐就有小道消息说四皇子目中无人了。
马车停在大皇子府上时,果然瞧见来往人众多,门房瞧见他时还怪不以为意打量两眼,他从容迈步踏进这风雅的大皇子府,已有不少人在了,宋铭川知道这席来者不善,本想找个角落靠着,没想到大皇子刚好一眼看见他,笑了一笑,抬手与旁边人停了交流,竟是直直迈步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