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宋铭川院落,竟然发现灯光还亮着,他失了礼数没有敲门,骤然撞开门扉,看见宋铭川脸上惊讶和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
不仅是慌乱,他还下意识地将什么东西往后藏——裴晏眼尖,瞧见似乎是一封信。
是了,他心里如明镜,他知道这是什么,宋铭川全然不知自己如今周围有多少暗卫,一举一动早就被传达。
方才的焦急被骤然泼了一盆冰水,裴晏像是凝固在原地。
“殿下,你怎么来了。”宋铭川皱着眉,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信放好,又要走到他面前,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为什么不敲门。”
宋铭川在嗔怪,也在给他抛问题,想引开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只怕又会和往日一般被宋铭川这样的若无其事骗过去,或许哪天宋铭川就会一去不复返,留下这封藏好的信。
……每次,都这样。
裴晏凝视宋铭川片刻,心中无数阴暗的念头在此刻再也阻拦不住,骤然发了力。
他伸手重重将人扣在怀里,跌跌撞撞往房中走,宋铭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在床榻之上。
“你做什么!”宋铭川不知他又哪里惹到这人,伸手支撑起自己,“无缘无故的又来发什么疯!”
但裴晏好像比白日时看到的更为不同,他急切地压上来,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如雨点般的吻落在宋铭川的脸颊、嘴唇。
“老师……老师……”裴晏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自顾自开口,“……你是我的。”
“殿下是为了说这个来的?”宋铭川狼狈地避开这灼热的吻,被他这一出弄得火大,冷脸道,“还要再听听我的回答么?我可以再和你说一遍。”
裴晏充耳不闻,将头埋在宋铭川颈间,深深呼吸,宋铭川被他吐息的气息扰得当即一脚踹过去,裴晏硬生生受了这下,不闪不避,他的手往前一扯,宋铭川的衣领竟然随之滑落,露出柔软的内衬。
“你!放开!”察觉到裴晏在做什么,宋铭川瞪大眼睛,血液仿佛要流向大脑,浑身颤抖起来,也不管裴晏身上到底有没有伤,挣扎起来。
“不放。”
裴晏低声喃喃道,面色骤然凶狠起来,抓住宋铭川的手,重重地一口咬了下去!
“嘶!”
宋铭川吃痛,“哐”地一声,重重推开裴晏!
裴晏的背撞到了床柱,宋铭川的手砸到了床板,痛得他几乎要飙泪,他咬着牙坐起来拢好自己的衣服。
一步之遥,裴晏的身影陌生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地步。
屋中有片刻的凝固。
“现在,立刻,从我房中滚出去!”宋铭川手疼得有些颤抖,拢了好几次才将衣领拢上,他强行忍耐着这份痛,收回手神色冰冷,“滚!”
裴晏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只悬一线。
“不滚是么?”宋铭川被他气笑了,索性往前,“你方才是在做什么?想要我?这就是你的打算?你若想要的只是这……”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停住了。
他对上裴晏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仿佛凝聚着很多东西,雾沉沉的,这样的裴晏眼神骤然黯淡下来,甚至有些痛苦,被偏执和疯狂交缠,唯独……
——没有欲望。
第56章
月色下, 裴晏像是个寂寥的影子,灯火照不透他身上浓重的夜色。
有那么一瞬间,宋铭川像看到了客栈时冷淡的裴晏, 与周围格格不入, 与宋铭川不同, 他分明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此时却好像无处可去。
宋铭川注视着这道身影沉默很久, 最终叹口气, 往后重重一靠。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他疏忽了,裴晏方才情绪就不太稳定,他看到裴晏院子里的灯一直亮着, 议事到这个时辰, 必然出了很大的事情。
“……老师,”裴晏垂着头,看着地面,“你讨厌我么?讨厌我如今做的这些事么?”
“你是指哪些?”宋铭川闭上眼睛靠在床沿,轻声问, “是你在循山寺时做的事, 还是方才?”
“都有。”裴晏道,“会讨厌我么?”
“说起来,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我,你倒是第一个。”宋铭川哂笑一声,“你不是说我讨厌也好恨你也罢,都无所谓么?”
“因为与其让老师就这么好好安排我再离开,不如让老师恨我……至少这样我还能看见老师。”裴晏注视着他,“恨就恨吧。”
宋铭川闻言沉默片刻, 睁开眼。
裴晏说完这段话就好像要躲进房间阴影里变成影子,静悄悄的。
是很讨打的模样。
宋铭川语调很轻,“所以这就是你今晚又是发疯又是扯人衣服的原因?”
他话音刚落,裴晏同时开了口,“老师,西北开战了。”
灯光下,宋铭川神情一肃,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何时发生的?”
——时间错乱了,原本江南该有的叛乱没有掀起,倒是西北爆发了战争?
“三日前。”裴晏转头看向他,“三皇子给陛下下了毒,大皇子与六皇子将其拿下,如今局势不明,圣旨传我回京。”
短短几句话,宋铭川竟然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难怪裴晏议事到这么晚……
下毒一事也是原著中并不曾出现的剧情,但怎么想也知道现如今京城该乱成什么样子,裴晏如果回京又会面对什么。
“陛下他……”
“没死,不过据说身体大不如从前,只怕已无力朝事。”裴晏低声道,“另外,伽兰也参了西北之战。”
宋铭川骤然明白了为何裴晏今晚闹上这么一出,皱了皱眉,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殿下,你……对伽兰知道多少?”
“我对我父皇了解有多少,对伽兰应当就了解多少。”裴晏平静道,就像谈论什么陌生的事物,“林忠说,伽兰发生了一场战乱,原先的皇帝去世了,新帝上位,新帝主战,听说裴帝中毒便伺机发动,选的时机倒是不错……论血缘关系,他或许还能同我称上一句表兄弟。”
他说到此处,竟然忍不住笑了笑,“很是讨厌。”
兄弟、父子、母子……这世间最亲密亲缘关系在他面前似乎都像是上天开的玩笑,而唯一想留下的人,甚至与他隔着一个世界,或许随时都能离开。
——这可真是命运最捉弄人的剧本。
宋铭川目光沉了下来。
两国开战,裴晏首当其冲,而他江南一行错开了朝中争权夺利,却逃不开回去受人桎梏的结果,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把裴晏往前推,只需要他放纵自身一回,就会被顺水推舟走上暴君的位置。
“老师,我想把他们都杀了,”裴晏就用这样含笑的语气开口,“我想用他们的血来做我来时路的扮相,想看他们被折磨得只能跪在地上求我,但老师,我若真这么做这么杀了他们,你不会同意,还会生气,对吗?”
裴晏在笑,从眼神到嘴角都是笑意盎然,但他骤然与当初那个暴君裴晏的身影面容重合了,像是走上同样道路的影子,这分明只是书中一句“剧情设定”,是虚妄之影,宋铭川注视着,却莫名而生了千重怒火。
……为什么?凭什么?
裴晏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合该受到千万重枷锁走上这条路?
他在这阵愤怒的浪潮中沉默许久,终于轻声开口,“我确实不会同意你的做法,但不是因为生气。”
要想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或许就像剖开心扉,这话说出后宋铭川又停住话头,就在裴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轻轻接上下一句。
语调很轻,裴晏都没听清。
“老师?”裴晏脸上如面具般的笑容骤然收敛了,“你方才说了……什么?”
宋铭川叹了口气,终于起身走到裴晏面前,示意裴晏坐到榻上,“没什么……坐下,解开衣服。”
“……啊?”没料到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裴晏反应不过来,呆愣愣抬头。
“啊什么啊?看看你方才闹这一场伤口崩没崩裂,这个点叫太医,你是想让太医骂你么?”宋铭川有些疲惫地靠在窗台,轻声道,“自己脱。”
裴晏顿了顿,听话地伸手开始解衣服。
他默不作声地解,动作倒快,在最后一层纱布时却犹豫着停了手。
“老师……不用再看了吧,”裴晏低声说,“没有渗血,没开裂。”
他的表情还是冷静的,骤然一看察觉不出端倪,但耳朵尖却已经红了,手捏着纱布的边缘,倒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男,下一刻就要把纱布再缠回去。
然而纱布要解开容易,再要单手缠回去就难,裴晏尝试着缠上去,却不得其法,最后有些狼狈地看向宋铭川。
“老师……”
“坐好。”宋铭川无奈地伸手接过他的纱布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