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塞巴斯蒂安从炖蹄髈上抬起脑袋,“仆人?你觉得哪个仆人敢随便说领主府里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没人敢乱说话。”
  米迦勒微微一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叔叔,我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连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女王都不太瞧的上呢!她说,伊莎贝拉女王应该灭了阿拉贡!您瞧!”少年一脸崇拜。
  “她这么说了吗?”米迦勒反倒十分惊讶。“可这跟别的男人住在你的府邸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叔叔,您说错了,这里不是我的府邸,是露克蕾莎的府邸。”少年怀疑的瞥他一眼,“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露克蕾莎应该像别的女人那样,对我这个丈夫保持忠贞。对吗?”
  米迦勒点点头。
  “可别的女人是女公爵吗?”
  无法反驳,他只好摇头。
  “您还是不明白,我的妻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管不了她,我也管不着她。她答应会给我生孩子,这样就行了,别的我也没办法。”
  米迦勒想笑的,“怎么?她怀孕了吗?”
  “还没有,她说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不能那么早生孩子。阿方索都还没当父亲呢,他都21岁了!”阿方索·埃斯特也是15岁结婚的,他便将阿方索当成了样板。
  米迦勒想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姐会返回罗马过圣诞节,很可能会把纳瓦尔留在博洛尼亚。你最好抓紧时间让小姐怀孕。”
  塞巴斯蒂安一脸茫然,“什么时候怀孕不是女人才能决定的事情吗?”
  米迦勒忍住想把侄子的脸按在炖蹄髈上的冲动,“不,这你不懂。祖父希望你早点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帮你的。”
  *
  次日,露克蕾莎带着弗朗索瓦到博洛尼亚郊外视察农田。
  11月颇是寒冷,侍从和亲卫们都穿着皮衣皮裤、毛皮斗篷。
  米迦勒也跟来了,与弗朗索瓦一样走在马车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
  “你不是议员吗?我以为你会很忙。”露克蕾莎说。
  “议员也不需要每天都待在议会厅里。”
  “那你这个议员都做了些什么?”
  “投票、表决、吵架,有时候还需要打架。”
  “打架?威尼斯议院也会打架吗?”
  “通常不会,但有时候打得很厉害,不过一般不会打死人。”
  “我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玩弄手段。”
  米迦勒笑了,“不,恰恰相反,男人很容易被激怒。如果不是在议会厅里打起来,那么散会后打起来也是常事。”
  “你呢?你跟人打过架吗?”
  “当然打过。”
  “谁赢了?”
  “各有输赢。”
  “在议会厅打过吗?”
  “现在还没有,将来也许会有。”
  “我还以为威尼斯男人都讲究风度呢。”
  他又笑,“风度,确实。但利益当前,打一架最简单。”
  “可打架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呀。”
  “但能解气。”
  这倒是。
  “威尼斯议会现在在讨论什么议题?”
  “军费开支。”
  啊哈!有趣。
  “增加到多少了?占国家年收入的总比例是多少?”
  米迦勒低头一笑,“这个数字我现在不能告诉您。”
  “威尼斯共和国年收入大概是多少?”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您。”
  “我看你是不知道吧?”
  他摇摇头,“这种话对我没用。”
  她故作天真的微笑,“我可以直接写信问祖父。”
  “父亲……也许吧,您可以写信。”
  “祖父身体好吗?”
  “上帝保佑,还不错。”
  她点点头,不再跟他说话。
  *
  博洛尼亚郊外的农业合作社运行的不错,现在是农闲季节,土地已经翻过,将麦秸焚烧后的草木灰翻到下层。有机肥也搞上了,只是因为人口不足,没办法精耕细作。
  弗朗索瓦找来村庄教堂的神甫,带小姐去了农夫家里。
  这个时代农村的居住条件普遍很差,住房都是木头搭建,泥巴墙,经济好一点的在泥巴墙的下半层铺着碎石块,这样房屋能维持的久一点;人畜混居,木头地板下是猪圈,或者屋外是猪圈,猪很脏,在泥水里打滚,全身都是黑乎乎的泥浆。
  农民普遍吃不起牛肉,也舍不得吃羊肉,只能吃脏兮兮的猪肉。
  也点不起蜡烛,房间里阴暗难闻,空气污浊。
  只在第一户农夫家里待了几分钟,露克蕾莎便受不了,忙走出来呕吐了一番。
  弗朗索瓦担心她又病了,“小姐,叫他们出来问话吧,您不要进去。”
  她仓促的点点头。
  唉,太臭了,这股子陈旧的木头和泥巴、头油、动物的骚臭味,这种居住条件怎么能不生病呢?
  她接过女仆递来的水壶,漱了口,这才问神甫,“这样的家庭很多吗?”
  “不少。”
  农夫出来了,迷惑不解的看着她。
  神甫忙说:“这是我们的领主,女公爵殿下。快给殿下行礼。”
  农夫便鞠了一躬,“殿、殿下。”
  “叫我小姐就行了。你多大了?”
  “30岁。”
  露克蕾莎吓了一跳:看上去像是有50岁了好吗!
  “你有妻子吗?”
  “有,去年俺女人死咧。”农夫说着一口博洛尼亚方言的意大利语。
  “有孩子吗?有几个孩子?”
  “8个孩子,死了4个。”农夫木然的说。
  绝了!算一算就是15岁结婚,妻子跟他同岁,那也是2年多一个孩子的速度,不停的生孩子。这不早死才怪!再说实际上农夫很少有这么早结婚的,可能要到20岁才有钱结婚。
  “把孩子们叫出来我看看。”
  三男一女,女孩最年长,今年10岁。
  农夫说女孩是头生子,那就是结婚大概10年,生了8个孩子。
  可怕。
  “她在家做什么?”
  “多着咧!她要跟我下地。这几个还小,在家自己玩。”
  三个男孩都瘦瘦小小,最小的一个看着也就3、4岁。
  脱贫工作不好做呀。
  露克蕾莎想着,她是能解决这一家的生存困境,但还有千千万万户农民呢?光靠她一个人可解决不了。
  第212章 西西里岛杏仁(2)
  参考后世资本主义兴起之后的选举权制度,年收入低于某个数字连选举权都没有,也就是在统治阶级看来,收入太低没有人权,这部分人的选票无关紧要,便被放弃了。这些“赤贫”阶级是最难提升收入的,很大概率是基于不识字,不懂也不知道别的生存方式,只能一辈子当个农民,他们的子女仍然只能困于土地,无法获得阶级跃升。
  这也跟生产资料的进步有关系,像是后世美国那种大农场的种植模式,播种、锄草、收割实现全自动化,便能大大减少人力支出,这样便能将人口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从事其他行业的工作。
  城市的大型化也影响群众的收入水平,一个城市越大、需要的服务型人员也就越多,这样便会产生市场需求,吸引农村人口向城市集中。
  这都是资产阶级兴起之后才会产生的改变,没有大航海时代和大殖民时代的发展,就不会有经济的飞跃性发展。
  而欧洲的飞跃性发展,是跟赤裸裸的无情的掠夺分不开的。
  一个富裕的、科技进步的大陆掠夺另一个落后的大陆。
  她无力、也不可能阻挡这个掠夺的过程,甚至还会继续派兵加快这个过程。
  目前,欧洲大陆有眼光、有能力进行跨洋远征的国家不多,目前只有西班牙,很快,葡萄牙便会跟进,然后是荷兰、英格兰。既然历史的巨轮不能阻挡,她不插手那才是太善良了。
  “让孩子们都去上学,减免他的地租,具体数字由村长来定。这一片的领主是谁?告诉他没有商量余地。还有,这个村子明年开始分出至少三分之一的土地种植新作物。”
  农夫有点迷茫,似乎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改变。
  神甫殷勤的感谢了女公爵的慷慨,又教农夫赶紧多谢小姐的恩典。
  还没走出村子,就来了十几个农夫和村妇,跑来对小姐说,家里孩子多,又有病人,请问小姐能不能同样减免他们的地租。一个年轻的村妇哭哭啼啼的抱着一个襁褓,说她的孩子病了,请小姐给点钱让孩子能看得起医生。
  露克蕾莎于心不忍,想让女仆接过孩子。神甫忙阻止了,“殿下,这个女人疯了!她的孩子死了好几个月,她丈夫将孩子尸体扔了,她又给找了回来。天哪!”
  这么一听,更惨了。
  “你明天让她丈夫带着她去领主府,我让医生给她看看。”
  “殿下您真是善良。不过这种事情太多,您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可怜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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