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齐覃眼底有些惊讶,随后平静下来摇头失笑,“看心理医生是你走之后老梦见你。”
  赵听澜最不愿听的话终于响起了。
  “梦见你因为怀孕没了。”齐覃弓着腰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把玩着却没吸,“又觉得我可能是真的心理有问题,否则也不能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他说到最后有些自嘲,和她对视时却又看见她的眼泪。
  赵听澜哽咽道:“我当时说想让你死是假的。”
  是假话。
  “我知道。”齐覃说,“伤到手你说你心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说的是假话,毕竟那时候都在气头上。”
  更重要的事,后知后觉到那时候她还爱他,怎么舍得真的叫他去死,多半是气话。
  “你不用因为那份病例有负担的。”齐覃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现在已经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犯浑。”
  “要是因为那些话还有那些文件扰乱你的思绪就是我罪大恶极了。”齐覃垂下眼睛,摁下打火机,一簇蓝色火焰窜出来,白色烟雾缓缓流淌。
  他说,“你老这么躲着挺没意思的。”
  “归根结底就是怕。”齐覃吸了一口烟,轻而易举的破掉她最后一层心房,每一道逼问都叫她痛不欲生。
  “承认爱我就这么痛苦吗?”
  “那通电话我找人调了录音,整整一分三十秒每一道呼吸声对我来说都是折磨。”他苦笑,仿佛闭上双眼都能感知到赵听澜压着痛急促的呼吸,面对一通已经拨打的电话又心生怯意。
  “天底下哪有那么轻巧的事,偏偏孩子就跟我姓了。”偏偏要生下他的孩子,偏偏临走的时候要留给他那样的祝福,偏偏临走的时候只带走一块沉香木。
  计较的到底是什么。
  齐覃掉下一滴泪,砸在手背上,“你究竟是同情我还是爱我啊。”
  察觉到赵听澜又想逃,齐覃放弃过太多次的机会,这次终究没能让她如愿,他抵着她的额头,眼底痛苦又迷茫。好似再说,给个答案吧。
  叫我心死或者死灰复燃。
  可是赵听澜永远斤斤计较,永远胆怯,永远面对齐覃时不自觉的索取,她啜泣着,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为什么要把婚房买过来啊。”她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叫她觉得八年时光总不至于是她一厢情愿。
  “你对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好。”赵听澜抓着他手臂,用力的指甲几乎都要嵌下去,“我生繁繁的时候最恨你,凭什么每次都要是我先低头。”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天怎么过来的。”窗外雨声不绝,她终于找出一个发泄口,想起她独自一人的艰辛,想起背井离乡又苦熬。
  “对不起。”他揩走她的眼泪,手放在她后脑一下一下的安抚,“是我的错。”
  ——祝你步步青云,财运亨通。
  你完成遗愿,你欠我一座金屋。
  就这样祝你吧。
  “造物主能不能分一点爱啊。”齐覃低声呢喃,“我现在已经改好了,不会乱吃醋,不会把你关起来,已经学会怎么讲故事书,看起来像一个合格的爸爸了。”
  “从繁繁那里分一点点爱给我吧,我不贪心......我就要一点点。”他舔走她眼角的泪,声音有些急切,却又不敢越界,只摆出一副虔诚的姿态,像个满分教徒样祈祷。
  “就算是同情也没关系的。”他说:“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了。”
  赵听澜任由他卷走脸上的泪珠,他濡湿的眼睫剐蹭着她的眼尾,心脏闷的发疼,说:“做了这么多事就要一点点爱吗。”
  “阿衍,你可以贪心一点的。”
  第51章 全文完
  繁繁就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反倒是齐覃,拖着在度假村呆了一晚第二天都有些直不起腰来,去检查一番后医生说有些扭伤得静养两天。
  赵听澜前脚给他台阶,后脚他就臭屁的不成样子,活像重返二十岁,孔雀开屏左手老婆右手儿子,躺在主卧大床上用十个乐高作诱饵,叫齐繁短暂的当他的小跟班,当天怒更十条朋友圈。
  像是缩小版的陈万青,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就差繁繁把食物嚼碎喂给他。
  事实上齐繁确实想付诸行动,说什么看到颜阿姨喂小狗的时候就把食物搅碎了,她吃一半狗吃一半,他没有剪刀只能用牙齿了。
  这样大的孝心叫齐覃觉得承受不起,连连摆手拒绝和赵听澜求救。
  赵听澜掐着他胳肢窝不由分说的就拎走了,“林姨,把他做的狗食赶紧丢了!”
  “妈妈你浪费!”
  赵听澜看着盘里那一团跟发酵的彩虹糖一样的食物就觉得反胃,管什么浪不浪费,多看一眼都难受,“那你下午去喂流浪猫。”
  说罢就关上主卧的房门,隔绝外部一切声音。
  “你也知道他嚼的东西像狗吃的。”齐覃谨遵医嘱躺在床上,看着赵听澜一本正经的对着电脑处理公务,眼角眉梢都软下来。
  “千好万好的甜品王国一点都不如我的商业帝国。”齐覃循循善诱,“要不要回公司当老总,每天只需要签签字,连会都不用开的。”
  公司业务又多又杂,赵听澜太久没有翻看过公司文件一时间处理起来还是有些生疏,闻言瞪了齐覃一眼,“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只是暂理赵氏业务而已。”
  “这就算是得寸进尺了?”齐覃看了看身下的大床,又看了看中间的迷你小枕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叫齐繁搬出去吧。”
  他说话的口气不小,风轻云淡的掷下一枚炸弹,赵听澜签合同的金贵手指都顿了一下,抬头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看她,仿佛在说,你在讲什么屁话。
  齐覃:“都三岁了,改搬去次卧了。”
  “那你去哪住?”整栋房子才几间卧房,刨去收拾好的两间房,其他的房间除了有张床什么都没有,“你打算搬进客房?还是在公司住着?”
  她装不听懂,故意拿话刺他。
  “我错了,不该一声不吭的搬去公司,还跟你和繁繁说那么多糊涂话。”齐覃认错越发熟练,扶着腰就凑上去亲她脸颊,又不敢真的吻她,抓耳挠腮好一会才问,“怎么突然原谅我了呢。”
  赵听澜大大方方的承认,“总不能每次都叫你低头吧。”
  况且,他的改变她也都看在眼里。爱要斤斤计较,也可以不计较。
  要是桩桩件件都在计较,恐怕数来数去到底是她欠的更多一点。
  一声不吭的接下赵氏三年,伪装成她还在的假象,事事亲力亲为,在赵禹江去世后毅然决然的替她撑起责任。重建的玻璃花房和种满一整片的绣球花,被撕的七零八碎又被粘起来的协议,或许在更早,在她生理期躺在床上听他讲话的时候,在她拨出那通电话的时候。
  她就已经不再计较了。
  她予取予求的东西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得到过了,只不过他们那时候都太年轻,太横冲直撞,永远不得要领,所以错过那么多年。
  赵听澜抬手解开他脖颈上的对戒,笑着说,“我们都不要回头看了。”
  他哑声道:“好。”
  -
  两个人和好不算是什么秘密,来探病的人一波波来,打眼一看两个人都是从主卧里出来又加上齐覃每天爆炸事故增长的朋友圈就知道了。
  在齐覃去复查的前一天,齐琛才姗姗来迟,拎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礼品,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家门。
  齐覃给他倒一杯茶,“工作日怎么还要来探病?”
  “我堂堂正经八百的老师被你捉来当老总已经有很久了!”齐琛摁了摁额角,面上是一闪而过的担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听澜,“这次,这次能结了吧?”
  赵听澜被问了个大红脸,磕磕绊绊的回:“应该能吧。”
  齐琛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托孤似的语气,“阿衍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他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子的,讨喜的话也不会讲几句。”齐琛倒豆子一样开始揭老底,“明明每次都想跟妈说话还要装深沉,还有你们第一次结婚前,紧张的一整晚都睡不着,一直要跟我通电话,还一个字都不说。”
  他用词很严谨,眉眼含笑,“在意的话要讲给正确的人听,不要老是跑到我的病床前面讲。”
  齐覃罕见的羞赧,声音超级大,“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齐琛抬手撇开齐覃的手,对着一脸愣怔的赵听澜讲,“病房里都有监控录像啦,他一直让我要原谅你们两个还说要把你弄回来另择吉期给我冲喜。”
  赵听澜手指动了动,“他都没讲过的。”
  “他能讲什么?从小到大只会窝里横。”齐琛喝一口热茶,正色道:“有些事他不讲你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了,反正现在开窍了也不像个榆木疙瘩了。”
  “成,没多大事,就来看看他。”齐琛又例行巡视一遍厨房,老神在在的吩咐林姨,“给他多补补,老是挑食都要把繁繁带坏了,真是上梁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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