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是爸爸,爸爸的小名叫阿衍,你奶奶给起的,有大前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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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赵听澜不想和他搭话,翻过身去一点点挪到另一边,身子歪歪斜斜的搭在另一个枕头上。
浓重的沉香气叫人昏昏欲睡,比什么安眠药都好使,赵听澜扒着枕头眼皮直打架,催着齐覃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
谁知齐覃彻底罔顾君子协定,把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那条黄金分界线彻底抛诸脑后直接上手了。
他绕到一边动作算不上温柔的拉开她的睡衣,掌心覆上那道浅色疤痕。赵听澜睡意被赶跑七八分,骤然抓紧枕头,掌心里的沉香木硌在手心。
“你干什么?”她呼吸有些急促。
齐覃跪在床边,头颅缓缓低下,用指尖轻轻描绘这一条疤痕,很轻的力度,冰凉的指尖,引她发颤。
令他寸寸如同刀割凌迟般的痛苦。
又清醒。
他呼吸声又粗又重,盖过雨声仿佛只剩下他在无声的挣扎,少顷,他问:“疼吗。”
赵听澜不自觉收紧掌心,满不在乎的回答:“不记得了,应该还好。”
“骗人。”齐覃感受着这条缝的不是很好看,歪歪扭扭躺在白皙肚皮上犹如一道天堑般压下来的疤痕连呼吸都发疼,人也恍惚,哑声说:“你从前明明最怕疼。”
千娇万宠长大的人偏偏因为他受尽了苦头。
“那么恨我怎么想要生下他的。”他终于还是问出口。
赵听澜闭着眼睛也玩笑似得说出口,“那么不想放我走怎么就因为我怀孕放我走了。”
话一出口,换来两方沉默,就在赵听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齐覃突然出声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怕你死在我面前。”
赵听澜觉得好笑,她站在三楼窗前的时候不怕她死,用瓷片准备割腕的时候不怕她死,怎么就到了她怀孕这桩事上开始怕她死了。
那么强有力的一个筹码,几乎是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她困在清苑一辈子的筹码,他却轻而易举的放她离开,连赵听澜踏上飞机的时候都觉得恍若隔世,像一场梦一样。
到头来他说放她走居然是因为怕她死。
她睖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感受到双眼干涩,忍不住的往下流泪,疼痛一阵阵的传来,意识却更加清明,她自虐般的继续问:“怎么才算死在你面前?”
“是割腕还是拽着你一起跳楼或者一起被埋在清苑。”
“是你为了我生儿育女才算作死。”齐覃忽然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但是那滴泪还是落在赵听澜的肚皮上,冰凉刺骨。
他闭上眼,眼前仿佛是看见阿进被人急匆匆的送出来,又看见齐琛满身鲜血的踉跄走出来,再之后是女人了无生气的被推出来,床单上是大片的鲜血,身旁是婴儿的啼哭声。
又或者是听见齐舜文一遍遍的说,是你害死覃锦,是你害齐琛没有母亲庇佑,你每年的生日就是用来赎罪的,是用来跪在覃锦的墓前一遍遍忏悔的,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既然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又为什么覃锦拼了一条命也要护他周全,给他留下大笔遗产,给他起名,叫他知道母子连心也叫他知道莲心很苦。
他不通人情,只懂利益,只知道要拿到齐氏站在齐家人面前发号施令耀武扬威才算叫覃锦在地下安心。
所有阻挡他去继承齐氏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所有用爱作托辞的全都是利用。
他这样紧密的逻辑却又在面对赵听澜时万般无奈,棘手又不想松手,硬生生打下一个印记叫他觉得原来爱也很有用,起码真的会真的有人是为他而来。又叫他觉得爱一文不值,全是等价交换的利用,她付出爱就要和齐覃索要爱。
他只有很多钱,给不起很多爱。
又在他想给爱的时候拿着一条命轻飘飘的站在他面前,脚下踩着的是他们即将送出去的结婚请柬,字字诛心。仿佛下一秒她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和他天人永隔。
这样的威胁算是灵丹妙药,叫他心甘情愿的放她离开。
“阿澜。”齐覃这样叫她,平稳的声线细听之下全是颤抖,“不放你走的手段千千万万,放你走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你的命远比我的爱要重。”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沉沉的呼吸声提醒他赵听澜已经安然睡下,他失笑摇摇头终于是盯着那道伤疤又落下一滴泪。
紧着是一个吻,冰凉,混着眼泪的咸涩,轻轻的吻在她那道狰狞的疤痕上,那是他的新生之地。
第47章 她给你打过电话
齐覃默不作声的把睡衣给她拉好,又给她盖好被子。
“哭什么呢。”他揩走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该哭的人是我才对,怎么把你委屈成这样。”
齐覃搬过一把小凳子坐在床边,再抬头时看她掌心紧紧的抓着枕头睡的也不是很舒服于是微微欠身小心翼翼的想把她的手掰开。他刚把手指穿进她柔软的掌心时身形就顿住了。
被她握在掌心里俨然是他很久以前就藏好的沉香木连带着一枚平安符。
堂堂赵氏王国未来创始人果然才智出众。
“都这么聪明了,怎么就不多猜一猜呢。”齐覃握着她的掌心指尖顺着那一条蜿蜒曲折的姻缘线往下走,最后虚虚握住她一小节指尖趴在她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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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听澜是被渴醒的。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亮着,她屈着手指习惯性的去找手机却发现指尖纹丝不动,顺势往下一看才看到趴在床边姿势有些怪异的男人。
她舔舔唇瓣支起身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目光有些赤、裸的打量他。齐覃的长相并未受到年龄影响的半分,时光仿佛都格外优待他,三年匆匆别过,他身上平添几分稳重,举手投足间也不似从前那般冲动。
原来已经八年过去了。
她心里渐渐蔓延开来苦涩,手指慢慢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却又在滞在空中几秒,白嫩的指尖好似认命般,缓缓落在男人手腕那截丑陋的疤痕上,没经过特别处理的疤痕经年累月后慢慢沉淀为一条将愈未愈的褐色血线。
赵听澜眨眨眼睛,从旁边摸过水杯喝了两口,放下水杯时视线再度停留一瞬。
四四方方的床头柜上被人乱七八糟的堆了不少东西,温度正好的水成为了最不值一提的事情,桌上放着补气血的粥品,怕凉了下面还放着一个恒温杯垫。边上有新鲜的水果,艾灸仪......最边上的角落里点着安神香。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齐覃到底是想做什么床边人就缓缓的抬起脸,眼底凝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又习惯性的捞起水杯递给她,肯定的语气,“醒了?渴了吧。”
他动作幅度太大,脖颈上的黑色绳子一下从领口处窜了出来,那是用绳结缠在一起的两枚戒指。
赵听澜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简单的停顿一秒就挪开目光不甚自然的抿着水。
齐覃自然也注意到了,抬手把两枚戒指塞回去,不忘解释说,“带习惯了。”
赵听澜胡乱一点头,掀开被子,“我想去卫生间。”
齐覃揉了把脸,眼皮有些浮肿,自觉的挪开身子让她下床,抽水的声音没隔多久就响了。赵听澜出来的时候齐覃正站在床边从旁边的水壶里往外倒热水,热气丝丝缕缕的往外冒,他神情专注,还丢了几颗红枣进去。
“我回来了。”她没头没脑的讲,口腔软肉被她咬了又松,齿痕明显,“你——”
齐覃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没抬头,“等你睡着我就走。”
“我已经没事了,就是今天淋雨了,之前不这样的。”赵听澜语速有些快,脑子混沌一片不知道是为哪件事做出的解释。
“我不放心。”齐覃侧身示意她上床,把她抓皱的枕头抚平,没头脑的说:“老师傅也挺灵的。”
“你睡吧。”
赵听澜惴惴不安的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脑子里思绪万千,在心里数了一千只羊都没睡着,生怕多一秒都让背后的男人觉得自己是故意而为之的挽留他。
“睡不着?”齐覃很有分寸,仿若之前的种种行迹都是不得已,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童话书随手翻开一页开始念。
男人声音如流水般潺潺,音调缓慢,一字一语的充满耐心,昏黄灯光映衬下更显那双桃花眼深情专注。
赵听澜侧着身子突然问他,“我像不像莴苣姑娘?”
齐覃思索半响,给她回答,“像公主。”
公主不会被束之高阁关在不见天日的高楼里。
赵听澜翻身面对着他,眼睛特别亮,“那你是什么?女巫吗?”
他说,“勉强算半个男巫吧,起码有一点我觉得比女巫强。”
“什么?”
“希望赵听澜平安健康。”齐覃认真的讲,精致眉眼流淌出丝丝温柔,最叫人容易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