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普通冰灵骨能点水成冰,而玄级冰灵骨能让整座大陆进入冰河世纪。
  他们晋升的力量都非常直白。
  那时间的灵骨呢?
  这种力量似乎没有具象化的体现,妙诀忍着体内动荡的力量,慢慢颤抖着伸出手。
  她在手中轻轻抓握,忽然整片天空就产生了衣料褶皱般的涟漪。
  雨滴变回尘粒,流云变回清风。
  她继续用力,天空中的褶皱就寸寸断裂。每一处断裂截面都可以抽出来,那是一个又一个时间截点。
  时间,完全可视化了。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妙诀听见体内的冰衣发出了第二声碎裂之音,而糟糕的是,它又接连发出了三四五六声。
  裂痕在冰衣之上蔓延,好消息是这说明她的天骨快要落成了,坏消息是在冰衣碎裂之后——天骨的力量直接汹涌了数倍!
  妙诀胸口一闷,手中的灵流几乎瞬间脱力。
  她眼前一花,隐隐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什么东西轰裂的声响。
  ……
  四環之内,冥族强撑着血脉荫庇,与十重大印强行抵抗着。
  可困仙石困住了他们百年,这种力量就是专克冥族而生,他们不断地攻破印阵,击杀仙族,可能够喘息的空间却越来越少。
  远处的内環之墙更是完全由困仙石搭建,就在他们曾经的家园,他们的祖地,遍地生出了抗拒他们的东西。
  “放弃吧——”
  “你们这辈子也无法踏入内環了。”
  “把那个少女交出来,保你们全尸下葬——”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道无形的灵流从少女身上爆发,轰然向前!
  众人惊愕回头,却发现她并没有醒来,气流吹开了少女额前的发丝,强渡天骨的模样看起来易碎又精致,可爆出的这股灵流直接冲向了三環的高墙。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圈绵延百里的高墙,在眨眼之间。
  荡然无存。
  内環之界,消失了。
  这一瞬别说在场仙族、内環观望的仙门、更核心之处高枕无忧的上仙们,就连不二等人都完全惊愕在当场。
  可少女身上爆发的灵流仍然没有停,像是包裹着宇宙的恐怖炮。弹、落在哪里,哪里就发生畸变坍缩。
  “这、这是什么鬼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破坏性震撼出世。
  在少女身侧,白衣青年袖间的指尖终于动了动。
  …
  外界如何毁灭,妙诀全然不知。
  她只知道体内的灵骨越发滚烫,极速的生长快要到顶,而冰衣也已经薄如蝉翼。
  冲击天骨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
  是心智的淬炼。
  是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
  还有……
  在动荡的最后,是呼啸着涌向她的记忆。
  天灵骨开启了她部分尘封的脑海,可她掌控不了现有的力量,看所有碎片都如雾里看花。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认。
  这些失去的记忆之中,大多都有一个人存在。
  无数场景在眼前飞快划过,快到抓不住,可她终究想起了什么……
  想起一个礼物。
  想起他满手鲜血,孤注一掷的眼眸。
  妙诀很想看清,于是她拼命地拼命地看,终于在看清他手上之物的瞬间,听见一棵巨树在自己体内轰然落地。
  北泠冰衣在一瞬间碎裂成碴,纷纷扬扬如同落雪。
  无法掌控的余波冲向四周,天骨蓬勃的灵流四散,她听见外界惊慌逃窜的声音,听见哥哥姐姐大喊她的名字。
  最后,一个炙热的怀抱环上来,把她的力量全部拢了回去。
  …
  妙诀陡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一片狼藉。
  冥族众人都无恙,但四環遍地碎石,三環高墙消失不见,满地死伤的仙人。
  ——“看看你干的。”
  戏谑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恶劣得一如既往。
  妙诀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才转过头,对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体内的大地震余威仍在,她现在还是懵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看清他当年礼物的那一秒。
  尘尽拾被她看得有点紧张。
  远处洞开的内環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女子身影,在一片狼藉中寻找某个人。
  尘尽拾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冲破混沌内府的时间总算没有晚。
  他没在意别的任何,只是紧紧盯着妙诀的双眸,千言万语滑过咽喉,最后拢着这株珍贵的小树苗站起来,咳咳两声。
  “你在内府中看到我了吗?我把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气死了。哦你可能找不到我,因为我在一个被你忘了的角落。”
  “你这棵小树苗真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很怕我死啊?”
  “我死不了的,放心吧,我的时间会一直向前。”
  尘尽拾一边安抚着她暴涨的灵流,一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像是怕她睡过去似的。
  “哦,看见那个女的了吗,这就是你二哥哥当年被骗的对象,啧啧啧女人心海底针,不二那种老实人当然是被害惨了,我就不会……”
  妙诀终于从他熟悉的声线中回过了神,仿佛大梦初醒,筋疲力
  尽。
  叽叽喳喳。
  吵死啦。
  妙诀闭着眼睛感受天骨在体内彻底长好,蔓延伸展,翡翠般的绿意在她的经脉之间流动,蓊蓊郁郁。
  尘尽拾真像一只鸟。
  还是衔着春天来的那种。
  他从濒死之境走了一遭,却更有活力了似的。他环着她的腰侧,捏捏她的肩膀,又揪揪她的小指,到处摆摆弄弄。
  最后终于忍不住问:“所以你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妙诀没说话。
  她觉得很累,于是往他身上靠了靠。
  尘尽拾垂下眼睛,眼尾不知怎么弯了起来,压着唇角:“干什么啊?”
  妙诀半阖着眼睛,声音温温软软,像是落在他深渊里的小花。
  “可是——”她慢吞吞开口。
  “嗯?”尘尽拾忙低头。
  “可是即便回溯了时间,痛感仍然存在——”妙诀靠着他慢慢地说,“还是很疼吧。”
  尘尽拾愣了愣。
  漆黑眼底浮动着说不出的碎光,“哦,不疼——”
  可怀中少女靠着他,终于力竭地耷了耷脑袋,额角靠在了他起伏的胸口。
  静了片刻后,妙诀伸手摸了摸他空荡的胸腔,“这里也很疼吧。”
  尘尽拾瞳孔骤缩。
  忽然觉得血液正在极速流向那里,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麻。
  他摸着心口,心想。
  …好奇怪。
  明明已经空无一物。
  他却又听见了心跳。
  第49章 让我栖息“我们是虐恋的关系”……
  49
  “我不疼,真的。”
  有些人说着说着,唇角就莫名其妙地逸出笑意,“我感觉非常好。”
  前所未有地好。
  他圈着妙诀,她安静靠在他胸膛。
  就好像,被剜掉的心脏已经回来了。
  砰砰地跳。
  妙诀几乎听见这副胸腔下有力的搏动,哪怕他是无心之鸟,可做的每件事都出自真心。
  四肢百骸弥漫着冲击过后的酸胀感,但她闷窒的心情却也被这一声声鸟鸣,吵得轻快了起来。
  时至今日,阴差阳错,他们竟然还能这样靠在一起。
  真是一场宿命的馈赠。
  于是妙诀毫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调节着自己动荡的内息。
  不按着点,这只鸟好像已经要振翅飞起来了。
  她想起在翻涌着归来的记忆之中,那一夜她见到了他一向避不示人的真身,那是唯一的一次。
  金乌如坠,他的漆黑光辉万丈,比一切都耀眼。
  那么,他的心脏究竟去哪了呢?
  妙诀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尽管尘封的记忆掀开了箱角,可越来越多的谜团却如蛛网般笼罩下来。
  唯一又去了哪里?
  东方千业曾经和唯一有过关系,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蔓延成灾的白烬,像是和金乌一阴一阳相对相生,黑色极阳,白色极阴,东方千业又是怎么得到了烬骨之力?
  他拿走了金乌的心脏吗?可如果那样的话,他的力量又似乎不会止于此。
  东方千业分明也没能完全参透唯一的伏线。
  更多晦暗如深海涌浪的记忆,或许需要等她彻底掌握天骨之力,又或者是达到更高的那一级,才能完全领悟……
  但仅仅是这部分记忆的复原,就已经让妙诀开始明白。
  当年两眼一闭,好像只是莫名其妙地睡了一夜,醒来就成为了天衍国中的一棵树,她一直以为那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看着饱经沧桑的一道道背影,才发现百年光阴已经仓皇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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