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见过姑姑他们了。”
滴水的鱼篓冒着水腥味，贤亲王掀开上头盖子：“你身边那只狸奴挑嘴，我特意去云归湖寻来的鲈鱼。”
桑澜接住，掂了掂份量，篓中的鱼足有六七斤重，菜包哪能吃得下：“三舅舅，我不是他们，不必与我绕弯子。”
贤亲王愣了一下，收回手：“瞧我，与他们打交道惯了。”
桑澜道：“三舅舅想回府吃鱼，赵姨不会反对。”
听到赵辰荣，贤亲王心底一抽抽，开口道：“小澜，我还有事在身，你早些归家去吧。”
桑澜定睛看着他：“三舅舅，我会尽快让你回家。”
贤亲王提起手边酒坛：“小澜，你还是从前的性子。我晓得啦，早些回家吧，我也要找老友说说话。”
黑色衣袍走远。
鲈鱼在鱼篓里翻腾，桑澜收回视线，快步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回端亲王府。银色衣袍蘸上水，不多时，深色印记消失无踪。
“你还活着？”
桑澜提起鱼，鱼摆尾甩了她一脸水。
红杏道：“小姐，这鱼？”
“养起来。”
鲈鱼连带鱼篓都交给红杏。
赵姨喜垂钓，即使当日空杆，她也会买渔翁的鱼归家。而三舅舅不归家，有家不能回，心中有愧不愿回。
“菜包。”
桃衣装的丫鬟俯下身子，扒开低矮的树丛，连声唤着三花肥猫姓名。
“小柳，它在我这。”桑澜托着又长胖许多的菜包，笑眼盈盈望着小柳。
小柳喜极而泣，顾不上找帕子，用衣袖抹着眼泪：“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桑澜抱着菜包往屋里走：“近来可好？你的两个妹妹如何？”
小柳跟上：“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铺子的账，我这就去拿给小姐看。”
桑澜没拦着，手指梳着菜包柔顺而光滑的猫毛，听小柳说她如何做买卖，开头被人骗亏了钱……眉飞色舞，与她往日恬静的性子截然相反。
“喝茶。”桑澜单手倒茶，递给小柳。
小柳顺手饮下茶，解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逾矩：“奴婢失了规矩。”
“菜包重得跟秤砣似的，全是你的功劳啊。宣平将军缺个账房，小柳可愿屈才？”“桑澜先菜包一步，捂住它的嘴，菜包极有灵性，说它坏话，它打翻瓶子都算轻的，偷摸在你床上尿上一泡，等你一屁股坐上去中招，听见你的惊呼声，它才解气。
小柳连连点头：“我愿意的。”
夜宴在端亲王府。
漠北战事虽平，但碧苍与南疆的战事还未休止。
皇帝与南疆王是血脉亲人，但一人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一人为手握重兵的藩王，除去生死大事，永不相见。海棠夫人怜惜妹妹不易，带着萧北芸南下，同时带钱粮去越州赈灾。
夜宴上，仅有皇帝、昭和公主与端亲王府一家子。
皇帝望着空座位怅然：“三哥，还不肯回家吗？”
桑澜道：“五舅舅，今日三舅舅送了我一条鲈鱼，本打算添个菜，谁知那鲈鱼回到府上还活着，我叫人养起来了，等三舅舅回家，再一同享用。”
端亲王道：“他可有说什么？”
赵辰荣扫他一眼道：“要议事，等大家伙吃饱了肚子再说。”
她一发话，没人再议政事。
撤了残羹剩菜，换上时兴糕点和瓜果，桑澜没忍住伸手拿了个橘子，掰成三分，同萧夏彤、萧北辰分了分。
橘子味扑鼻，入口酸甜，她想西山了。
不知福六与瑛娘是否生了孩子，又生了几个，猪肉铺子的生意是否好做？
皇帝问：“小澜，见过北凉王了？”
“见过了，乌日娜与我有七成像。”桑澜嚼着爆汁儿的橘子瓣，“按着我爹的吩咐，火器一分为二，北凉一半，大夏一半。莫格领着银甲军练准头呢，等他们要反，再亮出来。”
端亲王问：“你真与卫安晏不合？”
“四舅舅，别提他了，一想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狠不得暴揍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才好。”桑澜摆手，又问萧夏彤，“云归湖有什么酒肆吗？三舅舅说那鱼从云归湖而来，他不会无缘无故送鱼。”
萧北辰道：“卫安晏归京，他们要拉拢他，苏千柔宴请各家子弟于云归湖赏秋景。”
桑澜笑道：“彤彤，明日我们去云归湖游船吧，叫上谢木兰、陆斐她们。”
赵辰荣了解她：“鬼主意多，竹叶青的案子，你不查了？”
“我还没自爆身份，他们先将我猫脸阿兰的身份捅出去了，我向外递了消息，竹叶青婆婆被通敌的细作杀害。竹叶青婆婆侠义之士，大夏侠者多是忠君爱国之人，不日，他们会将涉案之人送到宣平将军府。”桑澜笑着说，“明日我便住过去。”
萧夏彤失望道：“我在东宫为你准备了院子。”
“以后再去。”桑澜想念一位英俊的白发少年，暂时不能公布那人身份，这算金屋藏娇吗？
“小澜，大夏好还是北凉好？”
桑澜听见彤彤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答道：“都挺好。”
赵辰荣与北凉王是好友，帮着问道：“你姑姑没有留你？”
“留了，但我说我有正事要做，且等我闲下来，再回去看望她。”
一句看望，让桌上之人都松了口气，小澜没有留在北凉的心思就好。
侍从奉上食盒：“王爷，吴姨娘送来玉兔米糕。”
赵辰荣望向端亲王。
……
西市包子铺关门。
宣平将军府大门敞开，赵五带人进进出出，在谢将军手底下做事的大潘告假回来。
“敞亮！”大潘乐得抱着门框不肯松手，他们七个人往后住宣平将军府。
赵五一脚蹬他屁股上：“搬东西去！”
“谢木兰，我不办乔迁宴，你还给我带了乔迁礼。”桑澜打开盒子，看见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你们家富贵啦？”
“不是。”谢木兰望着玉石，有些肉疼，“我拿俸禄和攒下来的月钱买的，你和赵五教我的很有用，在幽州查案，都用上了，我也升了官呢。东西送到，我先回了。”
“晚上别忘了去云归湖赴宴。”桑澜丢给赵五，这厮手筋接上了，手上本事不如从前，赖上她，嚷嚷着要当宣平将军府大管家。
现在正颐指气使大潘几个人干活，派头足着呢。
晚些时候，桑澜又去了一趟赵府，与燕平将军说一会儿话，上香后换了身衣裳，赴云归湖的宴。
苏相千金苏千柔在云归湖租下一条画舫宴请好友。
昭和公主出动皇家画舫与宣平将军游湖。
两天画舫遥遥相望，皇家画舫自然比民间画舫气派。
“昭和公主宴请宣平将军，魏相之子魏鸿羽，谢老将军的孙女谢木兰，鸿胪寺少卿陆阳兰之女陆斐……还有好些个白鹭书院出身的官员。”
“另外一条船呢？”
“苏小姐宴请京城各世家子弟，有人看见了常胜将军出席。”
明白人看出来两条船，两路人。
满座绫罗绸缎，朱钗璎珞，金冠白玉。
主桌上有两位脸生的姐弟。
哟，董夫人养的那对冒牌货。卫安晏径直坐到主座，眼底压不住轻浮与不屑。
“卫将军，这位是萧见鸣、这位是萧
观鸣。“苏千柔代为引荐。
卫安晏晓得了，姐姐叫萧见鸣，弟弟叫萧观鸣。他执起筷子，夹起一口鱼脍，沾了料汁，送入口中，咽下后又饮了一口酒：“哦，什么来头？”
萧见鸣脸色险些挂不住，萧观鸣黑着脸。
一位青年道：“他们可是。”
卫安晏定睛一看：“程少爷，主家还未发话，你开什么口。”
“卫安晏！”
“你老子都不敢直呼本将军大名。”
卫安晏放下酒杯，砰的一声。抬眸间寒光乍现，程少爷被他吓得一哆嗦，背后汗毛竖起。
冷意消散，卫安晏红唇轻笑，讥讽道：“胆小如鼠。”
萧见鸣道：“卫将军好威风。”
整条画舫忽得猛烈左右起伏。
苏千柔问侍从：“发生了何事？”
侍从低声道：“天黑，我们的船撞上了昭和公主的船。”
萧见鸣上前道：“千柔，别担心，我去与公主说说。”
萧观鸣附和道：“是啊，姐姐与公主很是要好。”
卫安晏笑而不语，静静观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萧见鸣朝对面的画舫道：“请春花姑姑通告一声，萧见鸣想登船拜访。”
甲板上走出一人，那人提着酒壶踉跄着出来：“苏千柔，你们的船突然撞上来，酒洒了本将军一身，还好没有惊醒公主。”
苏千柔道：“宣平将军，你们船上无人受伤吧。”
“没有。”桑澜醉眼迷离，窥见她身后的白发将军，当即啐了一口，“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