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许是担心洒她一身,卫安晏握住她的手,缓缓将杯子靠近她的唇边。
  没有酒气,杯子里装的茶水,桑澜抬眸,正好撞见他眼里的坏笑。
  “我怕你赖账,以茶代酒,先走完礼数。”
  清凉的清茶润湿她干燥的嘴唇,桑澜小口抿着,
  发烫的喉咙得到纾解。卫安晏则举起他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礼成了。”他爽朗一笑,“娘子,为夫给你烧洗澡水去咯。”
  桑澜忍不住笑道:“无赖。”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婚礼,他当真了。
  卫安晏回头笑道:“小澜,我打定主意赖上你。”他合上门,防着外头的风灌进来。
  桑澜望着床幔,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个俗人,不可避免地被卫安晏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吸引。
  他生性爱笑,嘴角总是向上勾起,眼底尽是桀骜,无人处才能窥见桃花眼底的一汪春水。若是受了委屈,眼尾发红,声声儿带着委屈向人诉说不满,最是磨人。
  紫曼花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察觉不到分毫。桑澜在战场上厮杀,没到力竭之时竟使不出力,猜到自己中毒,用最快、最险的法子逼出些许毒血。
  此毒让人丧失行动力气,她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尤其是卫安晏与她独处时,一遍遍恳求神明,他愿意以命换命,让她醒来。
  从前,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即便有所猜测,也会将情愫暗自压到心底,封存起来。
  但这一次,她不能再逃避,也不会逃避了。人间真情最是难得,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卫安晏左右臂膀鼓起,他提着两桶热水,往偏房里的沐浴桶里倒,进进出出,如此反复,直至水面离桶边一寸。
  “娘子,我来了。”
  桑澜望见他走过来,肩宽腰窄,人高马大。从前知晓他生得好看,穿什么衣衫都好看,今日穿着喜服,衬得他的白发更有仙人之姿。
  他俯身,将自己打横抱起,送到偏房。桑澜靠着椅子,看他慢慢解开她的喜服,两人耳尖滚烫,无人开口说话。
  “我想帮娘子洗,但恐惹恼了娘子。”卫安晏握住她的手,不舍地松开,“她们在门外候着了,有事叫我。”
  说罢招人进来,两个婢女低着头进来,帮她解开最后的衣裳,扶着她入水。
  取来澡豆、长巾,帮她搓掉身上的符文……桑澜洗了一个很漫长的澡,她靠在浴桶上,问道:“军中之事,如何了?”
  卫安晏:“漠北王的首级已经在送回京城的路上,幽州军正在四处截击逃走的漠北军……雅伦王子和漠北使臣从密道逃走,机关被毁,银甲军费了些功夫炸开,北朝和莫格都派人去追了。”
  隔着屏风,桑澜听他汇报军中大小事物。
  “赵五手筋被挑断了。”卫安晏说,“你别担心,莲笙当初用剩的药物多着,照着方子,请黄老出山,八成能续回来……北朝王请人将竹叶青婆婆送回京城,我擅作主张将赵五一块送走了。越早回去,接上经脉的希望就越大。还有,京城陆家来信,陆阳静收了小竹笋为弟子,改名竹劲节。”
  桑澜从水里起身,等侍女给她擦干身子、湿发,又穿上干净的衣衫,她借着侍女的手臂,缓步从屏风后出来。紫曼花毒余毒未清,她的身子,不听使唤。
  卫安晏扶住桑澜往床榻边走,冲侍女道:“不用你们收拾了,出去吧。”
  两名侍女退下。
  桑澜垂眸:“竹劲节,好名字。”
  木门和上。
  卫安晏道:“她的名字,哪有我的名字好听。”
  突然腾空,桑澜搂着卫安晏的肩膀,这厮将她打横抱起来了,他说:“卫安晏,安晏,安晏,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我的名字,还是你娘定安长公主取的呢。小澜的名字呢?有何寓意?”
  “卫安晏,你见过大海吗?”桑澜躺到床上,“没有大风时,海水毫无波澜。一旦起了大风,层层叠叠的海水会冲着天空,形成一张巨手,一掌拍向更远的海面。”
  “很衬你。”卫安晏拉起被褥,盖在她身上,一把搂她入怀,“休息吧,都兰说你要多休息。”
  桑澜鼻尖靠着他凸起的喉结,她脸色潮红道:“卫安晏。”
  卫安晏:“怎么了?”
  桑澜挣扎地推开他:“你捂着我了,热。”
  一阵凉风,被褥被推到内侧,卫安晏结结实实地贴着她。
  早知道,她就不说热了。
  被被褥裹着热,被他抱着还是热。
  桑澜:“热。”
  “热?”卫安晏小声说,“当真还热?”
  “热。”
  卫安晏突然坐起身,将上半身的衣物脱掉。
  “你不许再脱了。”桑澜费力地转身背对着他,“你别靠着我睡,我。”
  她还没说完,整个人被翻平,卫安晏双腿岔开,跨坐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白发从他的锁骨一直垂落到她的额角、眼尾,耳边。
  “你。”
  唇瓣被含住,卫安晏的舌头撬开她的牙齿,挤了进来。桑澜大脑一片空白,他在亲她……一只手摸到她的后颈,他在摩挲之前留下的痕迹,那道牙印。
  他越发地用力,像是期待了很久,久久地不肯离开。
  卫安晏停下,柔声说:“小澜,呼吸。”
  桑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卫安晏又含住她的耳垂,轻轻柔柔,潮湿的热气不断地吹进她的耳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轻喘了一声:“痒。”
  可卫安晏听罢,逗弄她的本事越发地厉害。
  “卫安晏,停下。”
  “等你病好了,再向我讨回来。”卫安晏满意地起身,在她唇上又用力地啄了一下。
  桑澜躺了好一阵才回神,转头去找他的身影,他进了偏房,不知做什么去了。
  寂静的夜色里。
  她开始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一声低吼。
  ……
  “边关捷报!”
  “大夏军大胜!”
  快马飞过京城街道。
  “漠北王死了!”
  “怎么死的?”
  “银甲军指挥使桑澜,百步穿杨,一箭正中漠北王眉心。”
  “我怎么听说是卫将军一箭射中漠北王后心?”
  马车帘子被一双纤细的手放下。
  “母亲,董夫人又递了消息出来。”苏千柔收回目光,看望苏相。
  苏相闭目养神:“不必理会,她咎由自取。”
  苏千柔:“封图将军的旧部传信,成化侯在调查西山之事。”
  “那就弃了吧。”苏相睁眼,“成化侯与桑澜有旧,关系如此亲密,莫不是二人有情?董夫人曾送一位吴姨娘入端亲王府,去探探她的口风。”
  苏千柔本想说,卫安晏曾喜欢过桑澜,但自打桑澜领了差事,这二人处处针锋相对,连取漠北王性命的大功,青州卫家军与银甲军争夺不休,都说是自家主将之功。
  “千柔,你在想什么?”
  苏千柔回神:“母亲,仅凭一本西山铁矿账册,不足以拉拢卫安晏。女儿以为,利动人心,当以厚利诱之。漠北王之死,只能是卫安晏之功。”
  “你先回家去吧,我自有考量。”苏相下马车,进皇宫。
  “苏相你可来了,黄大人支持卫家军,您支持谁呢?”魏相见面先给对手挖坑。
  谁不是千年的老狐狸?
  桑澜是由圣人钦定的指挥使,银甲军是萧家专门送给桑澜的打手。
  圣人摆明了要抬举自家小辈,问问大臣,走个过场而已。今日真将杀漠北王的功劳
  安在卫安晏身上,明日青州卫家军就能收到撤兵回青州的消息。
  桑澜是一员不输卫安晏的猛将,没了抢饭碗吃的竞争对手,她只会吃得更多,长得更壮。
  旁人质疑她的箭术,但京城高官们在端亲王府亲眼见到她那一手举世无双的箭术。说她杀了漠北王,大半朝臣都会信。
  苏相:“冬雪宴上,桑澜一手箭术力压卫安晏。论箭术,桑澜更胜卫安晏一筹。”她的答案,便是如此。
  黄大人不解,此处不是闲话的地方,他只能说:“桑澜与卫安晏各执一词,而苏相与魏相都赞成是桑澜,臣无话可说。”
  魏相斜他一眼:“本来就用不着你说话。”
  皇帝:“漠北王虽死,其子雅伦王子收拢残部,负隅抵抗,诸位爱卿如何看待?”
  苏相压下手背,圣人是将杀漠北王的头顶定给桑澜。她请示:“臣以为,漠北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再有两月便是冬季,不利于后续运输粮食供给,大夏军可班师回京了。”
  “苏相,我们想撤军,他们未必肯。”魏相拿出一张军报,“刚递上来的消息,幽州军被火药重伤,死伤已有千余人,将领高奇之子高阔,被炸断了半条腿回大营报信。真是奇怪,漠北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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