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卫十一,听大哥一句劝,往后见着她避开些走,怎么着,也能活到个八九十。”卫安晏自己拿了一颗梨,大口啃起来,“她是赵家后人,端亲王府的掌上明珠,昭和公主的好友。”
他竖起食指:“最重要的一点,她是你未来嫂子。”
卫十一回想起昨夜血光四溅,那姑娘抓人头发,割下头颅,至今仍觉后怕:“大哥,你能降得住吗?”
长风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十一爷,我们家主子从来都是下面的那个。”
说完往屋外跑,卫安晏朝他逃跑的方向砸果核。
“要你多嘴。”
“哎哟。”长风一声惨叫。
清风扶住他,对着屋内喊:“主子,大理寺传您过去。”
“十一,安心养伤,有事叫长风跑腿。”
卫安晏见清风手里提着药箱。
清风提起药箱,道:“桑姑娘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包扎。”
“长风,学着点。”卫安晏回头问十一,“十一,昨夜谁伤你嫂子,还活着吗?”
“嫂子反手抹了那人脖子。”
一身宝蓝色衣衫,头戴白玉冠。
卫安晏穿着常服,背着手,大摇大摆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唐大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公堂,心道:卫小侯爷今天转性了?好大一只蓝孔雀。
她道:“卫将军,请你说一说昨夜在东角巷巡逻时,发生了什么?”
“昨夜东角巷腾空升起一道烟花,而东角巷多为茅草屋,卑职恐有人处置不当,走了水,故而领兵前往查看。”
目光从桑澜血痂干涸的手臂,移到穿着孝衣的萧北辰身上:“卑职一进院门,见有歹人作祟……”为了抹去桑澜的麻烦,他只说人是他杀的,一时下手没个轻重,顺手割下歹人的头颅。
萧北辰微微一笑:“卫将军所言不假,本世子听闻表妹遇袭,带人赶到时,正如卫将军所言,黑衣人欲杀人灭口,而活口的证词,他们受程大人之令杀人。”
两人看向一旁的猪头,程斌,他嘟囔着嘴道:“这是栽赃嫁祸!”
“捉到你的仆人,你说是栽赃。”桑澜揉了揉眼睛,“有人证,还是栽赃。”
“你派来的杀手,被抓个正着,还是栽赃。”她望向唐大人,语气悠然,带着一丝疲惫,“程大人大可以矢口否认,你有当缩头乌龟,烂泥草包的权利,但我,还有证据。”
程斌看着桑澜,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证据。
瞿亮一言不发。
“赵禾,说话。”桑澜点了瘸子的大名。
赵禾看向程斌、瞿亮两人:“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二位大人记不得我了吧。”
“天启三年,我在黄泉酒肆做帮工。二位大人喝酒时,不慎将酒水洒在赵家军退伍名单上,那酒名为梅花酿,有一股梅花的清香,能维持数年花香。”
赵禾朝唐大人作揖:“名单在二位大人手中,有没有梅花酒香,唐大人一查便知。”
如此多的证据,叫罪人无可辩驳!
唐大人上次见到此番情形,还是刘家的案子,她望着堂中一身血衣的苍白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大闹灵堂的当日,桑澜上京兆府报案。
今日一早,桑澜在程府门前,秀一手箭术,引得圣上出来看热闹,程家之事,火速传遍京城,此为先声夺人。即便事后找补,程家的狠毒与贪婪早已深入人心。
仅仅一夜功夫,大闹灵堂案牵扯出程家与瞿家私吞赵家退伍军人补助金,长达十七年。
京兆府尹陆大人传话:“什么都不用做,端亲王府会呈上所有证据。”
她还道:萧世子神人也,连日督查红袖香一案,竟还能抽出空来查赵家的案子。
但今日情形,无不是赵家后人、端亲王府表小姐桑澜,掌控整件事情的走向,萧世子只在一旁起到辅助,如程斌以身份压人,他便以皇权压人。
她忽然想起:桑澜与老罗的孙女交好,在书院一箭吓得刘温尿裤子,原来如此。
大理寺的人还没走出门。
“昭和公主到。”
萧夏彤由着宫人扶着走进大理寺。
“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萧夏彤嫣然一笑,“本公主在宫中听到。”她看向程斌、瞿亮,“有人仗着父辈功绩,以权势压人。”
“本公主说得对吗?程大人,瞿大人。”她嘴角向上扬,眼里没有笑,不给两人回话的机会,“父皇派我来陪着表姐。”
萧夏彤走到桑澜身边,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赵家军忠义,皇家不敢忘。父皇让本公主,向两位大人转达一句话。”声调直转而上,“程斌、瞿亮,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良心是叫狗吃进肚子里了吗?”
她冷眼看着两人。
一只手回握住她,有些凉。萧夏彤转头,小澜冲着她笑,无声道:不要生气。
卫安晏盯着两人的动作,刺眼得让他别开头。
唐大人看见,心道:桑澜曾为昭和公主当街纵马,刘家一事,一定参与了。英才出少年,文能断案,武能杀敌!桑澜的学业如何,可曾参加科举,考中什么名次,若没有功名傍身,她愿向上举荐人才,大理寺后继有人了!
第62章 她在夸我肤白
离开大理寺之前,桑澜去牢里见了个人。
草席边上泛着水珠,阴冷潮湿。
女子单独住在一间牢房中,她抬头,透过缠成一团的发丝,讥讽道:“来看我笑话?”
这片牢房全住着女子,狱卒也是女子。
得了唐大人的许可,狱卒帮着桑澜打来牢门的锁。
骆冰警惕地看着桑澜走进来,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桑澜没说话,依靠着栅栏阖眼休息。
骆冰想了会儿,用衣袖抹去脸上污迹,抓开头发,努力保持干净的模样。
她极爱干净,每日沐浴梳洗,但进了狱中,什么都没有。
长青苔的墙壁,阴沟里跑来跑去的老鼠,发冷发臭的饭…总之,没有“体面”。
桑澜睁眼:“你想沐浴吗?”
骆冰愣住,这不是她预想中,桑澜该说的话。桑澜应该嘲讽她、
羞辱她,将她的脸踩在地上,那才是权贵人家的做派。
桑澜继续问:“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衣裳?粉色?蓝色?”
两行清泪从骆冰脸上滑落,她知道桑澜不会说假话,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愿见到桑澜,指着打开的牢门:“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桑澜起身,离开前:“骆冰,新年快乐。”
她走了没多久,狱卒问骆冰想要什么颜色的衣裳。
骆冰摸着自己的肚子,问狱卒:“我是要死了吗?”她望向高处裂缝传进来的日光,“孽障还没从我的肚子里滚出来,依照律法,你们不能让我现在就去死。”
“没人要你死。”狱卒拎起荷包,“你的同窗给足了银子,让我们给你买新衣、沐浴,梳头……交代我们,让你过个好年。”
倘若,她能早些遇到桑澜,是不是…骆冰摇头,她不会放弃“体面”,她赌输了,她认。
大理寺外。
昭和公主府、镇远侯府两辆马车停着等人。
卫安晏先公主府侍卫一步,拦下桑澜:“桑澜,我有事跟你说。”追加一句,“有关昨夜的刺客。”招手叫桑澜上他的马车。
红杏想跟着上去,长风与清风两人堵住她。
车门合上。
清新的薄荷香味舒缓了些许疲惫,桑澜半眯着眼睛:“你抓到逃走的杀手了?”
卫安晏:“伸出你的左手。”
桑澜有疑,但仍照做。
手腕被握住。
“你要做什么?”
桑澜要收手,卫安晏握得更紧,两人靠得也更近。
“上药。”卫安晏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卫安晏握住她手臂,触及皮肤的手掌像个炭炉,烧得她脸红彤彤。
桑澜告诉自己:他只是在上药。
冰凉的药膏没有镇压炭炉的焰火,反倒如羽毛挠人一般,轻轻的、没有规律的,从她心上,拂过来,顺过去。
她垂下长睫,眼底是那只握住她的大手,依旧带着金丝红玛瑙扳指。
手臂被抬起,桑澜抬眸,他正专注地检查,好像是在看,蛋清般透彻的药膏是否覆盖了伤口。
下巴的胡茬,像是一排排的尖刺,她有点想伸手摸一摸,手感是不是和苍耳一样扎人。
“吹一吹,干得更快。”
“啊?”
卫安晏低下头。
他的唇,似乎离得很近,吹出又热、又凉的风,在她手臂上,来回游荡,所经之处,酥酥痒痒。
她想抽回手,被他察觉,他握得更紧。
“别动,很快就好。”
等卫安晏终于起身,桑澜刚想开口。
他俯身埋在她的脖颈里,胡茬扎着她的锁骨,不安分地蹭了蹭,低声哼唧一句:“抓人好累,审讯也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