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嘿,我说你个穷县令,日日拿着破烧饼让我给你打童工,你羞不羞啊。”
  那时的桑澜十岁出头,童言童语,好生可爱。
  陆阳静又提点侄女:“总而言之,你想与桑澜交好,需以诚待人。”
  正听着人讲话的桑澜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顺手摸菜包的下巴:“彤彤,这算不了大事。”
  萧夏彤抱着被子,望着桑澜侧脸:“他们要对付你。”董夫人派人盯着桑澜,更从她身边的秋实,打探端亲王府的消息。
  “天下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几人。”
  “你早些休息,我今夜要出去。”桑澜将菜包丢回猫窝里,折返回来替萧夏彤掖好被子,“你明日醒了,若是空闲,帮我个忙。府上有一个叫莲池的小和尚,我暂时抽不开身,你帮我逗逗他,莫要让他寻了短见。”
  越过屏风,桑兰朝春花姑姑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并到屋外,桑兰低声问:“彤彤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春花姑姑抿着嘴。
  “我问,如果是,姑姑点头,如果不是,姑姑摇头。”桑澜看出她的难处,换了个问话的法子,“是家中长辈?”
  春花姑姑点头。
  “皇后?”
  春花姑姑点头。
  “因为我。”
  春花姑姑低垂的眼眸慢慢向上扫,没有点头。
  “我知道了。”
  桑澜带着红杏,跃上墙头。
  “小姐,我们去哪?”红杏躲在桑澜的臂弯之下,由她带着,从金吾卫巡逻的空隙中翻出去。
  “找赵家军。”
  木门上的门环作响。
  一个小丫头披着大人的外衣来开门。
  “桑姑娘,请进。”
  “拿着吃糖。”桑澜牵起小丫头的手,中间隔着一个小荷包。
  小丫头带着两人见到一位瘸了腿的老妇人。
  “小姐,是我管教不严,才让我弟弟闯了祸事。”
  老妇人见到桑澜就要起身,桑澜按住她:“他也是为了治你的病。”
  老妇人的弟弟正是那闹事的瘸子。
  瘸子不是赵家军退伍回来的士兵,赵老妇人才是裕城战场上退下来的赵家军。
  桑澜开门见山道:“遣散的赵家军中,如你一般有伤之人,都未拿到朝廷的补贴?”
  赵老妇人点头:“我弟弟的那条腿,便是为我去讨要说法时,被程家打断的。”她嗤笑一声,“程家找人到赵将军灵前闹事,竟没认出来那是我弟弟。”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桑澜摸向她的脉搏,神情冷了半分,“赵将军心中有恨,所以不肯见外人,我既回了赵府,会替你们讨个公道。”
  她在解释,赵家并非不愿意去管赵家军。
  第59章 带着金丝红玛瑙扳指
  一行人去京兆府的路上,瘸子怕真查到家中姐姐身上,讲了实话。
  他答应狗子来灵前闹事,因他心里堵着一口气。
  赵家军规矩:战死者,赏绢布、制灵柩、送归乡。伤病退伍者,免赋税、放归回乡。
  他姐姐赵彩儿,因裕城之战被敌军砍伤双腿。
  按月发放的补助金,仅发下三年,便不再发了。
  但按照赵家军百年的传统,赵家会供养因伤退伍的将士,直至他们身死。
  断发时间与赵府闭门不问外事,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最开始,将错归结于赵府。
  桑澜坐在长凳上,问名为赵彩儿的赵老妇人:“应由户部发放补助金,为何您说是程家打断了他的腿?”
  赵彩儿回忆起往昔:“前朝动乱,赵家见我体壮,招我入伍,替我弟弟安排了庄子上养马的差事,我们两姐弟才得以在乱世中存活。程德为赵老将军的副将,燕平将军因此将赵家军退伍将士的后续安抚交给了程德。”
  她招呼一旁的小丫头:“岁岁,过来。”
  小丫头坐到赵彩儿身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赵彩儿道:“岁岁的祖父母是我军中同僚,退伍后在西市经营一家酒肆,那时我行动不便,他们招我弟弟去酒肆帮工。”
  “天启三年,我记得那是个冬天,补助金断了。程德之子程斌与户部郎中瞿亮在酒肆喝酒,程斌拿着赵家军退伍将士的名单,向瞿亮讨要赵家军剩下的补助金。”
  “待二人喝醉后,酒肆老板与我弟弟一起偷看了名单,那份名单是真的。”
  桑澜抬手,打断了赵彩儿:“算着时间,定安长公主还在世,他们怎么敢?况且除了燕平将军,赵家还有赵秋荣,她为端亲王府王妃。程家伙同瞿亮贪墨,不怕端亲王府追查吗?”
  赵彩儿摇头:“天启三年,长公主前脚出征南|疆,端亲王府后脚多了一位姨娘和郡主,赵王妃与燕平将军都闭门不出。京城的几户赵家军退伍将士,都没领上后来的补助金。”
  “五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花光家中所有银两。弟弟为此,去程家讨要我的补助金,被岁岁的爹娘抬着送回来。”
  “没多久,酒肆起了一场大火,弟弟他仅救出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岁岁。”
  “我双腿废了,弟弟断了一条腿。他每日外出替人做短工,我编些小玩意儿,在家门口叫卖,如此养大了岁岁。”
  赵彩儿摸了摸岁岁的头发:“岁岁,很晚了,你先去睡觉好不好?”她不知,这位年轻的赵家后人能为赵家军做多少。
  岁岁依偎着她:“祖母,我要陪着你。”
  桑澜微微一笑,耳朵听到了门外动静,立即道:“红杏护好她们。”她吹了油灯,走到门边。
  红杏拔出长剑,赵彩儿握住床边长棍,叫岁岁躲到她身后去。
  一道寒光越过桑澜鼻尖,刺破木门。
  桑澜双指一夹,猛地踹向木门。
  轰然碎裂声下,门外明晃晃的刀光射进屋里。
  “白日里闹事,夜里来杀人灭口。”桑澜踩着身下之人的心口,“你们是程家人,还是翟家人?”
  她拉开手中信号弹引线,一张火光猫脸出现天空之上。
  “附近巡街金吾卫会来,端亲王府侍卫亦会在半柱香之内赶来。”她拔出匕首,朝周围一圈人招手,“我赌你们,在他们赶来之前,进不去我身后的门。”
  “狂妄。”一黑衣蒙面人替刀就上,桑澜一跃,揪住黑衣蒙面人的头发。
  等她站稳时,手里多了一颗流血的头颅。
  桑澜提起怒目圆睁的头颅,用匕首点了点在场黑衣人:“还有四颗。”
  霎时间,黑衣人不敢动了。
  仅一招,他们同伴人头落地。
  “看你们的招式,像是军中人。”桑澜蹲下身,将头颅与尸体拼接起来,“怎么偏要做旁人的替死鬼呢?”
  黑衣人握紧手中长刀:“我们不愿与你为敌,只要你让开,让我们杀了那老婆子和小东西,我们会放你和你的侍女走。”
  桑澜起身:“对付一个老人和一个幼童。”她看着院子的矮墙,“院外还有十个人?分明是来对付我的。”
  被她戳破,院门被人踹来,走进十个黑衣人。
  十四个分成两排,逐渐逼近门前的桑澜。
  红杏握着长剑,随时准备击杀闯入屋子的黑衣人。
  十四个人同时发动,有人牵制桑澜,其余人绕开想要进门。
  血光四渐。
  赵彩儿:“岁岁,闭眼。”
  “祖母,我不怕。”岁岁拔下头上发钗,“我有舅舅留给我的武器。”
  尽管桑澜拦住大部分人,还是没防住让三个黑衣人窜到了门口。
  红杏被两个黑衣人困住墙角,另外一个黑衣人走到床前举起长刀,赵彩儿长棍横扫,将他击飞,那人倒地吐血,岁岁跳下床,一钗子扎紧那人脖颈。
  红杏脱困反杀,看见被发钗扎成筛子的黑衣人,她震惊地看向岁岁,又回望赵彩儿:“岁岁,这人断气了。”
  她握住岁岁还在挥舞的小手,重复道:“岁岁,够了,他死了。”
  岁岁脸上全是那黑衣人的血迹,掷地有声道:“姐姐,我不怕!为了保护祖母,我什么都不怕!”
  “红杏小心。”
  桑澜一声呵斥。
  一道带火的箭射没入门口黑衣人胸膛。
  黑衣人倒下,院外如火海般炙热的金光涌入昏暗的屋内。
  金吾卫来了。
  白发少年将军收了弓。
  黑衣人向四周逃去。
  桑澜回头叮嘱了一句:“红杏,派人去京兆府问赵瘸子的安危。”卫安晏策马去追。
  长风走进院中,望着满地尸体,有人尸首分离,不禁想起桑姑娘在西山的壮举,咽下一口吐沫,问屋中
  的红杏:“你家小姐,深夜来此地做甚?”
  红杏拿走岁岁手中发钗,拖着黑衣人尸体往外走:“贼人夜闯百姓家中行凶,你们金吾卫来的如此之慢,若非我家小姐在此,这家人早就被夺去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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