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红袖香”是他前两日见过的小施主。
妙真主持说她家里人暂时将她送来,等手头宽裕了再接回去。
他听妙真主持说过,小施主名,蕊蕊。
此刻,蕊蕊通体被腊梅遮住,有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画着符文,她紧闭双眼,脸色通红,显然发了高烧。
“小施主,得罪了。”莲池脱下外衣,套在蕊蕊身上,背着蕊蕊,下了台阶。
他不是傻子,眼前场景结合妙真主持与女子的交谈,他们要蕊蕊死!
豆大的泪珠从他脸上滑落。
他起夜路过大殿,无意看到一道地道,生了贪玩的心思钻进来玩,不曾想撞见了这一幕。
他没学过要杀人性命的佛法!
没了灯笼,又背着人,他只能摸黑前行,时常一脑门撞到石壁上,身体疼,心里更疼,他不敢哭出声,他怕招来妙真主持。
再往前走,他撞到一个人。
莲池的脸色,顿时煞白。
……
天蒙蒙亮,空中飘着细雨丝。
有人领着一队人马,朝桑澜所在方位疾驰而来。
雾气中看不清人影,一道箭矢破空,定在来人马前。
“表小姐。”砚云高喊了一声,翻身下马,拔出箭,捧着小跑过来。
桑澜接过他捡回来的箭,放回箭匣中,见他身后跟着一位陌生女子,公主府侍从打扮,嘴里的话转了个弯:“表哥如何了?”
砚云:“世子在马车上等您。”
洞里传来孩子的哼唧声,桑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
砚云为一旁女子引见:“这是谢将军之女,谢木兰,她奉昭和公主之令,来接康平郡王回府。”
谢木兰压着嗓音,行了一礼:“见过表小姐。”她背着双刀,一身打扮利落,下盘极稳。
桑澜赞道:“谢小将军,好身手。”
谢木兰入公主府当差以来,没少听她爹夸赞端亲王府表小姐,如冬雪宴上,表小姐力压卫将军夺得头筹。
她自三岁习武,心底有傲气,总以为公主府侍卫们夸赞表小姐,是向上谄媚。
方才那一箭,正中马蹄前一寸空地,冷冽杀气叫马儿立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雾中听声断位,表小姐的箭术名不虚传!
谢木兰为自己感到脸红:“多谢表小姐夸赞,不知康平郡王现在在何处?”
桑澜往后一指:“昨日,他与陆渝受了惊吓,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她牵起骏风的缰绳,拦住往里走的砚云,在其耳侧低语:“卫将军在里面,他奉圣上之令前来捉拿漠北小王子,切莫与他起了争执。”翻身上马,走进大雾之中。
砚云一进山洞,卫安晏抬眼看他,小声道:“我的人呢?”
砚云:“卫将军,他们在官道上。”
“行。”卫安晏悠悠哉哉起身,“陆家小子昨夜哭闹,桑澜给他喂了助眠的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他拽着一根绳子,踱步往外走,绳子的另外一端,捆着小王子和他的侍从。
砚云拾起散落的干柴,丢进火堆:“我们坐下等吧。”
谢木兰不放心:“康平郡王可有受伤?”往两小只身边走,一根烧火棍拦住她。
“谢侍卫,表小姐在此,无人能伤康平郡王半根头发。”
谢木兰一指血水:“这有血迹。”
“那是漠北人的血。”
“你为何如此笃定?”
砚云想起那道身影搭弓射箭、手起刀落血溅三尺的场景。
“表小姐的实力,毋庸置疑。”
……
西市包子铺内。
“阿兰姐姐。”
桑澜擦干湿发,见珍珠人快扭成麻花,问她:“怎么了?”
珍珠坐正身子,郑重其事道:“我想考算科。”
桑澜:“好,我会为你寻学堂。”
一肚子腹稿全白打了,珍珠走过来:“阿兰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想考?”
桑澜撩起箩筐上的布,露出算科二字:“你能说出口,那便说明你下定了决心。”
珍珠拿出书底下藏着的小算盘,握在手心里,抱着桑澜,小声抽泣:“阿兰姐姐。”
她的未尽之言,桑澜也能大概猜到。
珍珠仰起头,泪痕未干,眼中亮起透破云层的曙光,坚毅而执着:“我一定会考个头名。”
“好,你考中头名,我送你一把金算盘。”桑澜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走吧,我们给竹叶青婆婆和吴七送东西去。”
一夜过去,不知竹叶青婆婆和吴七是否有新进展。
寺内钟鸣之声,绵延悠长。
年轻僧人捧着盘子,在禅房外:“施主,您的早膳来了。”
“不巧了,祖母她夜里染了风寒,我来吧。”吴七从隔壁走出来,接过僧人的盘子,“多谢师傅。”
僧人行了个佛礼,垂眸看向吴七的靴子,没有染上血泥:“如此,我就不打扰施主了。”
吴七敲了敲门:“祖母,孙儿进来了。”他透过窗纸,看着僧人离开,松了口气。
竹叶青婆婆昨夜出去探查,至今未归。
今早白马寺宣布闭寺一日。
阿兰姐姐与珍珠不在,他忧心竹叶青婆婆出了事。
一盏茶的功夫,敲门声响起。
“施主,我们主持听闻老夫人染了风寒,特来为老夫人看病。”
吴七赫然起身,门外,不止两人!
第51章 满肚子心眼
吴七爬上房梁,躲在阴影里,攥紧手中的迷药。
他只恨自己学武天赋不高,若有小萝卜杀人的本事,早就开门与他们对峙了。
“咳咳,诸位师父,你们这是?”
门外响起竹叶青婆婆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她被人搀扶着进门:“夜里积食,不免要多去几趟如厕,年纪大了,这才着了凉。难为主持走一遭,为我这个老婆子费心了。”
妙真主持:“贫僧略通医理,愿为施主把脉问诊,以解身心之苦。若施主带着病体离去,便是贫僧的过失了。”
竹叶青婆婆伸出右手:“生不生病,哪是人自己说话作数。”
妙真主持把脉的功夫,她感叹道:“想当年,运气好的人能吃到树皮,运气差的便只能易子而食。”她别过头,抹了把老泪,“定安将军从南|疆起兵,一路北上,大夏立了国,老婆子总算吃上一口热乎的饭,人能吃的饭。”
她收回手,翻开一旁篮子里的布,露出好些糕点:“我啊,养成了贪嘴的习惯,总想着把年轻时没吃够的,都吃回来。”取出地下未拆的一碟,“妙真主持,尝一尝绿豆糕。”
“阿弥陀佛,施主并无大碍。”妙真主持起身,“在此期间,施主少吃不易消化的糕点为好。”
竹叶青婆婆起身送人:“多谢妙真主持。”
几道僧袍走远,竹叶青婆婆关门:“下来吧。”
吴七抱着柱子滑下来:“婆婆。”
“跟阿兰学的吧,像猫一样。”竹
叶青婆婆拿起糕点,足足清光凉碟,啐了一句,“老秃驴。”
吴七帮着倒茶:“婆婆无事就好。”
竹叶青婆婆接过清茶:“你可有想过参加科举?”
问这话,她有私心。
玉溪镇留给阿兰七个孩子,可曾想过阿兰也是个孩子。入京城浑水,不止陆家书生算计阿兰,还有旁人没出手呢。七人性命前途全系在阿兰一人肩上,太重。
“科举?”吴七愣愣念着两字,“可我已经十三了,如何能考得过那些自幼习读诗书的学子?读书要花的银钱不算少,我不想给阿兰姐姐再添负担。”
“那你说说,如若阿兰被人陷害进了大牢,你当如何?”
“自然是搜集证据,还阿兰姐姐清白。”
“设计阿兰之人位高权重呢?”
吴七哑了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竹叶青婆婆见他目光清明,点了点头:“你们七人中,唯有你最坐得住,也唯有你能静心看书,喜欢看书。珍珠也不差,可她只喜欢算账。”
“老身这话有挑拨的嫌隙,但你们七人确实没有必要非凑在一处,做一样的事。各人有各人所长,你们要成的事很难,何不多想几个法子呢。”
吴七行礼:“晚辈受教了。”
“老身知道,你是个能听进去话的好孩子。”竹叶青婆婆拿出藏在裙摆里的血泥鞋,“老秃驴起了疑心,还会再来。”
寺庙后厨。
“主持,禅房里婆孙,鞋底没有地宫里的泥巴。”一名僧人不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药里下迷药?”
妙真主持:“叶老婆子身上的梅花香来自地宫,待两人服下药,问出莲池的下落。”
“主持。”
“何事?”
“叶家两个婢子来送东西,其中一个,没见过。”
妙真主持摊开掌心,一只破碎的竹蜻蜓:“无妨,放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