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熹急得很:“石超,你别冲动啊,再怎么说那也是程岱川的爸爸。”
石超说知道,而且程岱川也说了,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石超说自己没冲动,不然不会把周末发生的事情忍到星期三才给阮熹打电话。
阮熹问:“程岱川呢,他怎么样?”
“不太好。”
石超当时说,虽然程总说有解决办法,不能打草惊蛇,看着还挺冷静的,但他从便利店买可乐的时候,拿的常温的。
“他啥时候喝过常温可乐啊?”
昨晚睡前,阮熹也听商阿姨说过,程岱川比商阿姨本人知道得更多。
他看过所有开房记录,知道父亲的出轨对象不止一个。
商阿姨说:“能和熹熹出去旅行也好,散散心。”
手机里传来销售人员的催促:“黄昏号傍晚可就发船了,再晚我也弄不到票。”
阮熹把心一横:“那两张票我要了,两个人一共加一千块是吧?”
“对对对,不过,这一千得先转啊,我得给熟人那边付定金。”
她说:“好。”
销售人员说:“行,那我把票给你留着,你赶紧来码头取票。”
“我住的近,半小时内能到。”
“记得带身份证啊!”
这个钱,阮熹不打算告诉程岱川。
在某种情愫的种子在心里扎根前,他们先是很好的朋友。
是他先对她友善,哪怕其他那些感情通通都没有可能,她也希望朋友开心。
这样想过,对两个人独处的旅程,阮熹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准备穿鞋出门时,有人敲响房门。
打开门,程岱川戴着墨镜,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来的正好,我......”
阮熹检查好包里的身份证,盯着程岱川的墨镜:“你出去过了?”
“嗯。”
“干什么去了?”
“吃早餐。”
阮熹跺跺脚:“吃早餐怎么不叫我!”
程岱川笑笑:“打电话关机,以为你还没醒。”
紧张感褪去后,阮熹真的很饿,她昨晚就没有专心吃晚餐了。
听说这附近有卖虾滑油条的老店,光是从网上看图片都觉得很香......
啊,好饿,好像都能闻见虾滑油条的香味了。
阮熹幽怨地看着程岱川,腹诽:吃独食!吃独食!!!
“你带身份证了吗?”
程岱川说:“嗯。”
阮熹蔫蔫地抓起包包:“船票订好了,我们去码头取票吧。”
程岱川把一个袋子提到阮熹眼前:“早饭不吃了?”
塑料袋里的牛皮纸袋子上印着某记虾滑油条的字样,香气扑鼻。
阮熹眼睛一亮,接过袋子:“边走边吃!”
还算程岱川有良心,这一千块不白花!
十几分钟后,阮熹双手捧着牛皮纸袋,踮脚眺望远方。
她双眼空空,连香酥嫩滑的虾滑油条都没有胃口继续吃了。
销售人员说在码头找他拿票,人呢?
馋嘴的海鸥们又来了,嘎嘎叫着,绕在阮熹和程岱川身旁飞。
阮熹被海风吹得透心凉,怔怔地转过头,看程岱川:“我不会是被骗了吧?”
第6章 登记像无意间闯入的风。
海风吹乱了阮熹俏皮的短发。
她不经意间撅起嘴,无助,一眼不眨地望过来的样子,令人很难百分之百地专心去思考。
有一只海鸥企图靠近虾滑油条,被程岱川突然偏开视线的动作吓了一跳,以失败告终,灰溜溜地落在护栏上,假装很忙地东张西望。
程岱川问阮熹:“已经给过钱了?”
阮熹目光惊惧,三秒钟后果断摇头:“绝对没有给过钱。”
三年前,高一下半学期开学前夕,在石超每天跑到程岱川家猛抄作业的那段时间,阮熹一家三口搬家进了程岱川家楼下的空房子,变成了程岱川的新邻居。
起初,程岱川对楼下的邻居并不十分在意。
楼下住了男生或者女生,什么样的脾气秉性,那都和他没有关系。
所以在石超第三次提起新邻居,并且说人家一看就是那种超级文静的乖乖女时,程岱川从炉石游戏里分神,敲敲桌子上的寒假作业:“抄不抄了?”
石超把红豆馅小面包一口塞进嘴里,完全不嫌弃商女士手忙脚乱中把盐当成白砂糖的失误,刚在英语选择题上勾了个“b”,面包也没嚼完,又忍不住开口。
石超这样说:“看着挺可爱的,就是话太少了,说话声音也小,有时候我和她打招呼,都怕声音吓到她。”
商女士也在家,心情不错,哼着法国电影里的某支曲子,抱着一瓶刚插好的鲜花走到玄关:“是在说住楼下的邻居家女孩么?”
石超被红豆面包噎到,敲着胸口,点头。
商女士说:“我还没见过呢。”
程岱川看了看玄关柜子上的花瓶,主花是淡粉色的芍药花和像橘子果汁颜色的多头小玫瑰,暖色调,鲜亮,明媚。
他问正在提高跟鞋的商女士,要带着这么漂亮的花去哪。
商女士心花怒放地回眸:“你也觉得这样搭配漂亮吗?不愧是我儿子啊,真有眼光。”
石超艰难地把红豆面包咽下去:“阿姨,我也觉得漂亮。”
商女士笑着抱起花瓶:“等阿姨回来,给你煮方便面,加煎蛋和满满的牛肉片哦。”
石超说:“耶。”
程岱川无奈:“妈。”
商女士转头:“嗯?”
“所以,你去哪?”
“哦......其实,是去你们刚刚在谈论的邻居家。”
商女士红着脸坦白,上午他们两个出去踢足球的时候,楼下邻居打过电话来,说她的快递写错楼层被送到他们家去了。
邮寄的是种植花草的营养土,很重的几个大箱子,都是邻居帮忙抬上来的。
商女士说:“他们夫妻人很好呢,我要去送花感谢一下。”
石超没心没肺:“又填错地址啦?”
商女士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问:“你们认识邻居家的
女孩子呀?要不要一起去?”
程岱川靠在沙发里,一局炉石正进行到决胜负的关键时刻,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能把卡牌的伤害发挥到最大,盯着ipad:“不认识,不去。”
当天晚上,程岱川听见回来的商女士用一种相见恨晚的快乐语调说起邻居家的夫妻,说他们特别好相处。
也提起了邻居家的女孩,“那孩子像陶瓷娃娃似的,乖乖的,很安静,听说要转学到你们学校上学,和你们同年级哦。”
安静、说话声音小、怕吓着她、文静、乖......
这些是石超和商女士对人家的印象。
程岱川并不这么认为。
在新邻居搬家来的当天晚上,程岱川从足球场回来,走到一楼半,已经听见她的声音了。
语调很欢快,像经常落在梨树上那群鸟,叽叽喳喳,还带着笑意。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不隔音,所以程岱川走在楼道里,不需要格外留意,也能听清邻居家的对话内容。
她说:“奶奶,奶奶,我最亲爱的好奶奶,您就告诉我吧,您到底什么时候把红包放进我外套里的?”
老人说:“昨天晚上。”
“哈?不可能,昨天您不是把红包给我了吗,我特地等到半夜才悄悄放到您枕头底下呢,您那时候都开始打呼噜了。”
老人说:“你才打呼噜!我准备了两个红包,给你的那个是烟雾弹,放松你的警惕......”
“哇!姜还是老的辣哦!”
她“哇”的时候,程岱川都抬了下眉梢。
音量真不比石超小。
程岱川按指纹锁开门时,楼下“安静”的女孩正发出“哇哈哈哈哈”的笑声,盘算着红包能换多少个汉堡。
“滴”,指纹锁解开,程岱川迈进家门。
关上防盗门,打开音响,对门炒菜的声音和楼下的对话声消失在《darkerside》里。
开学后,新邻居成了隔壁班的学生。
程岱川遇见过刚下体育课的新邻居,果然像商女士评价的那样,很安静。
她穿深蓝色校服,皮肤白里透粉,也的确像陶瓷娃娃,没和同学一起,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操场上。
也在回家的楼道里遇见过她。
她眼睛红红的,刚哭过,提着一袋垃圾,揉着眼睛下楼去了。
某个上学的早晨,他在自行车上等石超来,看见她父母步伐匆匆地下楼。
他们这样对话着:
“搬家之后,熹熹好像一直不太开心。”
“唉,不知道在学校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岱川在心里回答。
的确不怎么样。
就在那天晚上,程岱川和石超在回家的楼道里又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