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那修士趴在桌上哎呦不止,他抬眼再看,那女修已经走了,他怎么也回忆不起那女修的容貌,想来她是用了易容术。
  姑云闲牵着江无月走出客栈,抬头看远处的山,往常看崇光门,只能看到隐约的楼宇宫殿,像是云雾中的天上宫厥,难以接近。
  可今天看崇光门,山林中的楼宇宫殿,看得清清楚楚,还可以看到宗门上方,有个灵气四溢的漩涡。很明显,宗门护派的秘阵已关。
  天空中,有不少修士御剑飞向崇光门。
  姑云闲看着那些御剑痕迹,不知道该哭该笑:“没想到掌门还挺会造势的,能忽悠这么多人来送死。”
  江无月:“但大宗门的弟子少有前来,大多是小宗门和散修。兴许,有些宗门是知道内情的。”
  姑云闲:“听他们说,其他五大掌门,都跑咱们宗门来了……我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抬头望了下天,唤出长剑,也准备御剑而去。
  “师尊——”江无月一把握住她的胳臂,“你有什么打算,我们就这么去?”
  姑云闲看他有些忧心的样子,捏了下他的脸颊,“放心吧你,师尊我山人自有妙计!”
  回到宗门,姑云闲始终牵着江无月的手。
  来往的崇光门弟子,大多见怪不怪,照常和他们打招呼,有个和姑云闲相熟的弟子,故意开玩笑,“云闲师姐回来了!怎么又拉着自己徒弟不撒手?”
  姑云闲晃了晃相牵的手,回道:“因为我要和他做道侣。”
  那弟子:“云闲师姐果然爱开玩笑!”
  姑云闲也不解释,伸手去拉江无月的衣襟,看他无可奈何地低头,一下亲在他的脸,“看到没有,以后可以喊师姐夫!”
  她说完,也没管称呼对不对,更不管那弟子反应,她拉着江无月,接着往寻道峰走。
  剩下那弟子,目瞪口呆,傻站在那。
  江无月耳尖发红,也没说什么,他望一眼寻道峰顶上的灵气漩涡,只问:“师尊,我们怎么不御剑过去,怕打草惊蛇吗?”
  “也不是。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宗门,想走两步。”
  两人正说着,姜春远远的,就喊着云闲云闲,跟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一下扑过来抱她。
  “你可算回来了!!最近宗门都乱了,掌门和那些掌门,天天研究什么破阵法,宗门教务也不管……”
  姜春搂着她,在她的耳旁,声音低低地说,“宗门根本出不去了,我娘也不在,好些长老都找不到人,我觉得有古怪……云闲,我好害怕……”
  姑云闲慢慢拍她后背,轻笑了下,“怕什么,姜春你就回千阵峰,小憩个午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姜春看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下也安定许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要去找掌门是不是……”
  姑云闲笑眯眯的,也不和她细说,“出去那么久,回来自然是要面见掌门的。”
  姜春不知怎么,见了她心里就有底气,“我跟你一起去!”
  姑云闲摇摇头,“你就待在千阵峰,出了什么事,也别出来,你娘平日在峰里肯定有不少法宝,你都备好,老实躲着别出来。”
  姜春咬咬唇,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我什么时候来找你?”
  “明天吧。”
  姑云闲抬头望天,看着云雾中,那个明明灵气四溢,却有些诡异的漩涡。
  安抚送走了姜春,姑云闲慢慢感觉有些疲惫,从进了宗门,她就感觉到有阵法在针对自己。
  “无月,你背我吧?”
  “嗯?”江无月有点诧异地看她,只觉得有点突然,他背对她,一声不吭地半跪下去,“上来。”
  “你好乖哦。”姑云闲的指尖,从他的脖颈摸到肩胛骨,线条流畅又舒展,她一下扑上去,“想啃你两口。”
  江无月慢慢背起她,步子很稳,“师尊你要是咬我,我说不定会把你丢下去。”
  “你才不会。”
  姑云闲看着,他一步步踏上熟悉的宽长石阶。这条路,她走过千百遍,有时独自一人,有时有人相伴。
  大部分时候,是和江无月一起走过。
  路过的一些弟子看到他们,有些表情惊讶,有些在捂嘴笑。
  姑云闲才不管他们,她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地碎碎念。
  “无月,你要对自己好一些哦。”
  “我对自己很好……师尊对我也很好,我所有的好日子,所有的开心,都是和师尊在一起。”
  姑云闲戳了下他的脸颊,像戳出个小小的酒窝,“那你自己也要开心,要好好保全自己,不要冲动。”
  “师尊,你怎么了?怎么说话很奇怪。”
  “没怎么,借机和你谈谈心嘛。做师尊的,关爱一下弟子。”
  姑云闲趴在他背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有些虚透,可以看到一点血管脉络。
  兵解化道啊,进度这么快,肯定是拿了我什么毛发血液布阵。
  就这么想我死,姑云闲在心里叹气,没想到踏入宗门,凡有相就没给她活路。
  姑云闲悄悄勾了自己领口,往里看,她看到胸口的皮肤,隐隐透着金光,金色的心脏若隐若现,一搏一搏的跳动。
  她想起,之前在槐枯村看到快成精的解灵石,也是类似的心脏。
  那次心口中剑,她就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趁江无月昏迷养伤期间,查了许多古籍,终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查到有一种金色石头,坚不可摧,无法炼器或是炼剑,任何刀枪剑戟,熊熊真火,都无法改变它分毫。
  所以这块顽石,只有一个用途——
  开天门的登天石。
  江无月背着她,对她身上的事一无所知,他忧心忡忡的,还在想如何破局。
  “师尊,我们就算不联合宗门外,也可以在宗门里,告知其他弟子,联合破阵。”
  “强行破阵是下下策,师尊我英明神武,自有办法。”
  “师尊有什么办法,怎么不肯跟我通个气?”
  姑云闲慢慢去搂他的脖颈,依恋地亲在他的脖子上,那一点温热令人迷恋,“……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江无月背着她,
  一步步的石阶,走上寻道峰顶。
  走入寻道峰顶,最大最显眼的宫殿是宗主阁,往北走是凡有相的住处,往南走是姑云闲和江无月的住处,中间隔了一片杏花林。
  所以,江无月每次去找她,总是会经过杏花树林,肩上落上小小白花。
  江无月爬上寻道峰顶,远远望过去,是一大片广场,广场再往前,还是一层一层一层的宽长石阶,又高又长,庄重肃穆,通向宗主阁。
  凡有相和其他门派的掌门,早早站在宗主阁殿上,从姑云闲一进入宗门,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师尊,你要不要下来?”
  江无月看到六大宗门的掌门,站在宗主阁殿上,那气势明显风雨欲来,他心中警惕,恨不得立马召剑出来。
  “没事继续往前。”师尊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四周明显有银白色的阵法。
  江无月还是背着她,稳稳的一步一步,走到宗主阁殿下,隔着长长迢迢的石阶,望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掌门。
  姑云闲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无月弯腰送她下来。
  “弟子姑云闲见过掌门。”
  姑云闲站在宗主阁殿下,却没有行礼,江无月连人都不想喊。
  凡有相的表情一如往昔,他一甩拂尘,“总算回来了,这一趟身体可有恙?”
  姑云闲看他明明布下针对自己的阵法,还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她说不上的恶心。
  江无月铮一声召出长剑,挡在她面前。
  姑云闲在他背后,悄悄看自己的指尖,是虚虚的透明。
  姑云闲:“自然是无恙。掌门在上,弟子想请教三个问题。”
  凡有相还没说话,六大宗门之首——太荣宗的掌门反而先说话,“观尘仙尊,你说你这徒弟就是开天门的关键?那依我看,还是别叙旧了。”
  凡有相撇了眼太荣宗掌门,平淡道:“但问无妨。”
  姑云闲:“敢问掌门,归虚祈天阵可有关闭之法?”
  凡有相:“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回来……是,你向来多管闲事。”
  姑云闲又问:“敢问掌门,是否一开始收徒,就想杀我?”
  凡有相那一瞬间,神情难辨,他隔着高高的石阶,远远望着殿下,自己教养过的弟子,以及自己厌恶过的孩子,他缓缓道:
  “自然不是,但世事无常。”
  他曾经想做个好掌门好师尊,但他早就不是,那个明公正义的凡有相。
  姑云闲隔着江无月,望着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几位修士,那些苍老可怜的,恐惧死亡的,渴求长生的仙尊。
  “最后一个问题,弟子想问……”
  她缓缓说道,“师尊可还记得,第一堂课教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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