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院中这一抹绛红轻纱衣裙,素得只有领口缝着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或鹅黄或淡粉的芍药花。她这衣衫样式新鲜,从没见旁的女子这般穿过,那大袖顺着她动作,露出了她一截小臂,绛红自甘为衬,教这白,蒙上了一层玉光,晃眼得很。
  光影疏密有致,风动叶摇。
  望着此情此景,孟青榕多日赶路的烦闷被抚平了一大半儿,却又口干舌燥,心下只觉言芍药妖冶无格的话,不过是为了托举牡丹的贬低之词。
  顾涯要比阿吀更快反应,他端着瓜果从厨房里出来,绕到石桌前面搁了果盆。他没有先喊了孟青榕名字,而是弯身到阿吀耳边说了句,还顺势在她鬓角亲了亲。
  阿吀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用团扇挡着光影坐起了身,一见孟青榕风尘仆仆姿态,哎呀一声道:“孟大哥快进来,别在院门口晒着了,厨房里一直都备着热水,你要不要先沐浴?”
  孟青榕点了点头。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重新坐到了院中。
  他带回了一封信与三个消息。
  这份信是青羽写的,阿吀没着急看。
  三个消息则有些意思了。
  第一个消息,秋水宫暂居宋家京郊别院,经常与宋家后辈儿女一块儿打马球练棋射。宋家老太太对她们颇为照顾,可始终没让她们见到家中长子,也就是宋大将军宋轩。
  第二个消息,陆裴并未带银杏回陆家,而是很隐蔽地将其安置在京城某一处院子里。孟青榕特意盯过,约莫每隔四五日,陆裴就会前去用饭,并不过夜。
  第三个消息则是重中之重。大理寺劫了九格司功劳,将御雷山庄军火案被破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帝王大喜之际,吏部尚书冯稷重提顾寒舟之案,并将此与军火案串联。帝允之,将其交给了吏部与大理寺联手彻查。
  算着脚程,不日就要来到云城暂接手九格司职务。
  阿吀记得,身为吏部尚书的冯稷是锦城总督冯斯年的父亲,与陆家不算政敌,更像上下级,冯家职位更高些。
  她听完没着急言语,而是先打开了青羽的信。
  阿吀看完心中顿生狂喜。信中青羽道明私下里她已与宋轩见过两次并告知了顾寒舟之案蹊跷,宋轩承诺她,会隐秘地去查探一二。
  如今还差什么,还差一个将冯稷与宋轩与大理寺联合在一起的人。这个人除却冯斯年不做他想,可时候还没到,还缺个导火索。
  局势发展到这等境地,阿吀不信幕后之人还能憋多久。
  阿吀激动得将信纸塞到嘴里嘎嘎乱嚼,顾涯在旁想抠都抠不出来,阿吀左躲右躲根本没给他抠出来的机会。
  她嚼完了噌地一下站起,一拍桌子大声道:“云城马上就要生了风波,我们不走了!就在云城待着!否则吏部大理寺两拨人下来可能什么也查不到!”
  阿吀说完这句,喊了桑甜去趟九格司去喊赵梓来院子里吃酒,请词也简单,就道是有不要白不要的功劳要给他。
  她说完又怕桑甜在路上有什么危险,哄了顾涯许久想让他陪着一道去。
  阿吀当着众人面儿,一脚踩到了石凳子,捧起顾涯脸,吧唧几口亲在了他额头脸颊,言语嗲嗲地:“宝贝,你去呀,这里你武功最高脚程最快,你不去别人我也不放心。”
  她嘴上口脂印在脸上,顾涯眼角都是笑意,眼尾扫到孟青榕几分苍白面色,点了点头。他拿着帕子擦着脸,喊了桑甜就出了门。
  他们前脚一走,阿吀伸着脖子确定顾涯身影消失在胡同之后,立刻回头问孟青榕:“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孟青榕微愣,诚实回:“二百两不到,不过云城有我孟家产业,可支配银两约莫三万两只多不少。”
  阿吀啊啊啊叫出声,她语气全是沮丧:“你们孟家这么有钱吗!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没看出青羽多有钱啊!”
  “家父每年都会差人送一笔银子去秋水宫。”孟青榕知晓这是自己家事,可怕她误解,又继续道:“不过每年她与大娘都不要。”
  阿吀白了他一眼:“肯定是你爹见异思迁,心中愧疚才年年送钱。”
  “你不能这么说我父亲。”孟青榕不见生气,可言语很是认真:“长辈之事我本不该多言,可我父亲与大娘之间无甚见异思迁之说。江湖皆知,当年是秋水宫三宫主留下一封和离书离开孟家,而不是孟家休妻。”
  “啊?青羽娘亲是三宫主?那她师父呢?”
  “是秋水宫掌门。”
  “行吧。”阿吀没再纠结这些,她胳膊往孟青榕脖子上一挂,完全没察觉到他身子僵硬起来。
  她着急指了指天:“快快快,趁着顾涯还有一阵子才回来赶紧带我去长街!要避开人群,注意周遭有没有什么探子,千万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孟青榕忍了心中呼之欲出的莫名悸动,先横抱着人飞身上了房顶,之后才问:“什么事儿要瞒着他?”
  阿吀语速很快:“你听好,接下来的话你死也不要告诉顾涯。你可还记得我和老学究问史之事,我之前都把目光在放在大宁之内,可总说不通。九州一战得利的是塞外北厉国与西丘国,前者洗劫一通得财得人,后者得城池。我怀疑顾涯娘亲李素雪身份不是大宁人,而是北厉或者西丘国人,恐怕还是个贵族,这样才能说得通锦城之事,也才能说得通当年顾寒舟与李素雪本是情深意重,却为何在李素雪生子之后一走了之。”
  孟青榕心中因阿吀这句话惊得轻功都落下一截。
  北厉西丘二国与大宁血海深仇不是九州一战就能概括的,往上翻前事,三国各自都鼎盛过,几百年来战争无数。如若阿吀猜想是真,那顾涯所谓翻案之事就成了笑话。
  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晓,否则届时他无法留在大宁,也无法去了敌国。恐就真是天下之大,却无他顾涯容身之地了。
  孟青榕皱眉,很是郑重地嗯了一声:“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一趟西丘,不能耽搁,今夜就得启程。而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我打算求一个人,让她帮我走一趟北厉。”
  “我已让万花楼准备了李素雪画像,等我将苏凛冬说通,你启程时就去取,记得分给她一份。”
  二人落在苏家铺子后院,正巧苏凛冬从茅厕出来,被突然出现的阿吀与青衣男子吓了一跳。
  她手一指:“你这女人水性杨花!还敢拉着姘头来我铺子!知道丢人不敢走前门就落后院是吧!”
  第64章 由爱生怖“你为了他,伤我?”……
  阿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个笑脸,如若不是有求于她,阿吀真想抄了旁边花盆砸到她脸上。
  她直接道明来意:“你别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这有桩大生意,你做不做?”
  说起生意来,苏凛冬面色好一些,她自顾自地舀水净了手,走到石桌旁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做生意的。”
  “你不是擅经营丝绸吗?想不想做大?据我所知,云城销往塞外这条路的生意,是被其他布庄占了。你帮我做件事,我就给你一万两,资助你走一遭北厉,将这条路吃一半下来。”
  苏凛冬手一抖,一万两,她家家产加一起都没这么多。她言语却没应承下来的意思:“先不说我愿意不愿意,一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让我办的事儿就一定不是简单的事儿,万一让我丢了性命该当如何?”
  “生意场上如战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阿吀也坐了下来,随后转头朝孟青榕道:“你先去取一万两银票来,这边我来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孟青榕不敢耽搁,怕她有何安危,一个跃起人就不见了。
  苏凛冬眼神在她和孟青榕之间来回扫:“顾郎君知晓吗?你背着他跟别人...”
  “你烦不烦?你眼瞎是不是?我和顾涯还没分手呢我怎么会出轨呢?”
  苏凛冬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阿吀耐着性子又扯了个笑,就事论事道:“我只不过是让你帮我打听个人罢了,若打听到消息,差人到云城给我送封信就是。你沿路安危不用担心,刚才那位是孟家公子,我自会让他给你安排四个高手随行,这一万两也不是白给你,若你能吃下一半,你后续我要吃个六成利。”
  “这才像是谈生意的样子。”苏凛冬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为何找我做这桩事?你为何又能攀上孟家?这可是大户。”
  阿吀哼了一声,接了那茶抿了一口就嫌弃地搁下不喝了。她扫过苏凛冬颇为英气的脸,说得认真:“你一个女子家为了做生意能在这个朝代熬到二十不嫁,自有你一番报复。至于我的事儿,与你无关。”
  这话给苏凛冬听爽了,也不介意她后半句,她假笑佯嗔:“六成利太多,这条路走下来我给你二成已算是仁至义尽。”
  阿吀呵呵了一声:“没有你这么砍价的,五成不能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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