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苏凛冬冷哼:“三成,不愿意就走。”
  阿吀咬牙切齿道:“成交,立字据,我要你今夜就启程。”
  苏凛冬扭头大喊一声二宝,取纸笔,就见一十几岁的店童抱着东西进来。
  等她将一切写好,盖了章,两人摁了手印,孟青榕也飞身回来,将一叠银票拍到了石桌上。
  苏凛冬点了点,一分不少。她咧嘴一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今夜子时一过,我便启程北厉,到时麻烦护送的人还有要我办的事儿都安排好。”
  阿吀胳膊又是环上了孟青榕脖颈,她还在看着苏凛冬,叮嘱她:“沿路最好无论碰见什么都不要将我与孟大哥名姓说出,只道是做生意就行,你机灵点护好自己。”
  言毕,孟青榕抱起她往租赁院子赶。
  风中,阿吀忍住日后可能会有源源不断私房钱的喜色,伸手抚了抚孟青榕衣领子,语气是不自觉就撒娇:“孟大哥,你这一万两算顾涯欠你的,回头你记得找他要。”
  孟青榕看透阿吀促狭,他抿唇忍笑:“姘头找顾郎君是否不太合适?”
  “看不出来你脸皮还挺厚的嘛。”阿吀压根儿不管他这话越界,一想到她自己有了银子也有了宅子,嘻嘻笑个不停。
  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顾涯脚程很快,所以阿吀被孟青榕抱着从房顶落下的情景,就被顾涯、赵梓、桑甜、林雀看了个实打实。
  连辩驳都辩驳不了的那种。
  一落地,阿吀赶紧从孟青榕身上跳下来,嘴硬道:“我就是让他带我去看看风景而已,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多说无益。
  林雀扭头钻进了厨房继续做她的吃食,桑甜挪着步子到了阿吀跟前想问她怎么回事。
  赵梓马大哈,还摸着下巴喊:“顾少侠好身手啊!”
  当年武林大会,顾涯孟青榕二人对决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如今三年已过,各自武功皆有进益,何止是看不清,已经是看不到了。
  银光剑与朽枯剑于空中抵击到一处,内力激荡,剑气划裂长空,直将院子里这颗香樟树削了半个树冠下来。
  孟青榕手臂因这股反震力微微发颤,神态倒还从容。他本就不觉顾涯是何良人,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且不论他身世如何,光是他杀气浓重,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一副要杀人姿态,就不堪为人郎君。
  他轻蔑道:“莽夫。”
  顾涯神色冷漠:“我说过,再有一次,我会断你双臂。”
  银光煞气缠动,朽枯剑气肆意。
  赵梓见此架势道了句我明日再来,脚上跟打了油一样,转眼就溜了个没影。
  阿吀顾不上他,去拿了柴火就往房顶上丢:“有完没完!赵梓都跑了!能不能先顾正事!”
  房顶上打得如火如荼,桑甜忍不住问:“姐姐,你和孟大哥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啊?”
  “能干嘛!难不成我还能和他上床啊!”阿吀气得口不择言,手上一个接一个拿着柴火往房顶上扔,她怒吼:“你两要是尊重我!就给我滚下来!”
  可这话已是来不及,高手对决,一招之差就已是天壤之别。顾涯手中剑朝着孟青榕横削过去,后者身影因轻功若影若现,银光剑影肆虐,将其右臂处衣帛碎散呈漫天飞舞之状。
  孟青榕以朽枯挡了他的攻势,暂且能够应付,只是再这么打下去,他一定会死在顾涯剑下。
  阿吀急地跳脚,指着顾涯骂:“今日你若敢伤了孟青榕一分一毫!你我就恩断义绝!”
  桑甜急了:“他最近在喝抑制走火入魔的药,不能多动内力!姐姐你也别刺激他了!真会出人命的!”
  此话一落,顾涯才觉心头一痛,一口血喷洒而出。
  孟青榕趁机落地,他不恋战,闪身取了包袱就要走。临走前还不忘走到阿吀跟前道了句:“等我回来。”
  顾涯一个跃身,速度快如疾风地挡在了孟青榕面前,血迹还残留在他嘴角,身法却不见有何阻滞。
  他长剑一扬,眼中杀气凌厉:“想走?留下双臂我自会放你离去。”
  阿吀受不了了,身子往前一扑,大袖飘荡间已是拦腰抱住了顾涯,她嘴上喊:“孟大哥你快跑啊!”
  武有不敌,孟青榕面色也是难看,他看向阿吀,留了一句:“明媚姑娘,此人不堪为人夫君,你且早日醒悟离开他才是,今日我便先行一步。”
  阿吀确定人跑得远了不能再远,松了一口气才正了身子抬头去看顾涯。
  一眼而已,她便被顾涯嘴角沁血,眼眶发红,眼神悲凉神色震动得心中狂跳不停。
  “你为了他,特意支开我?”
  阿吀张口又闭口,欲言又止,她是真的很想说,你这个时候脑子转这么快干嘛。
  “你为了他,伤我?”
  “我哪伤你了?”阿吀自然不承认这莫名其妙的话。
  顾涯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又是一口血吐出。
  桑甜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捉了他手腕给他把脉,她皱眉:“姐姐,顾涯筋脉受损,最近一个月内不能再动内力,也不能再有大喜大悲起伏。”
  阿吀就是站着不动。
  她就是不想上前去扶他。
  他动不动发疯要杀人,她凭什么顺着他。
  顾涯甩开桑甜的手,银光也丢到一边,他上前一步掐住阿吀肩膀,声音都破碎:“你为什么要支开我?你到底和孟青榕去做了什么?”
  阿吀直挺着脖子,看也不看他:“你要是不信任我,索性掐死我好了,我说去看风景就是去看风景。”
  顾涯呵呵两声,被内力反噬,竟先晕了过去。
  阿吀这才慌了,她统共就见顾涯昏过一次,还是车轮战才晕的,她蹲身下来去扶他,又问桑甜:“走火入魔这么严重吗?不是亲个嘴儿就会好的事儿吗?”
  “我的姐姐呀!走火入魔是会筋脉尽断而亡的!”
  阿吀嘴里骂骂咧咧地将人往屋子里扶:“这个节骨眼他不能用武功,搞什么啊,到底在气什么,都捂紧嘴巴,这事儿一点风声不能漏。明日赵梓来也装作一切如常,否则传出去我们都得死。”
  她是嘴坏,真看着顾涯喝药喝不进去她心里也不好过。
  阿吀就不明白,怎么能吃醋吃成这样,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啊。想到此,她喂药也粗鲁,掰着顾涯嘴就给他硬灌,结果弄得顾涯脖子上脸上发髻上都是药汁。
  太狼狈了。
  阿吀转身又去拿帕子,一点一点给顾涯擦。她是没伺候过人,相当笨拙,而且这会儿顾涯那躺在床上抿着嘴,一点都无生气的样子,她就觉得伺候个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人,非常划不来。
  都显不出她的好。
  再一次喂,仍喂不进去,她恼地往脚踏上一瘫,手往顾涯胳膊上锤,语气委屈的不得了:“你但凡多信任我一点你也不至于这样...”
  她还先哭了起来。
  后面她不得不嘴对嘴喂顾涯喝了药,他吞下去一些,剩下的就都流到了他脖颈里头。
  阿吀泪眼汪汪地将巾帕用热水拧了,先给自己擦了擦手,才扭身去推顾涯脑袋,要给他擦脖子。
  他脖子上还有情动时留下的指甲印子,一道一道,回回都是前脚刚好抹了药,后脚又再添新痕。这会儿他没意识地露出这伤痕,发丝因药汁与汗水黏连了几缕。
  阿吀心里没来由地,就觉得他像个受伤的小狗。
  见惯了他骄傲、从容、万众瞩目的样子,其实都没多打动她,唯独他这种无助,倒格外教她心跳加速。
  阿吀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为什么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开心多过难受呢?是我太恶毒了吗?”
  她给顾涯擦身,不过囫囵一圈,后面累了就爬到了床上去睡。还是老样子,睡熟了之后将胳膊腿都架在了顾涯身上,夜里冷,还将被子全部裹到了自己身上。
  寅时三刻,顾涯起了高热。
  他从小到大,就烧过一次。
  那时他四岁,被娘亲带到逍遥山,他娘说去寻个人教他乖乖等着,很快就会回来。于是他就真的在冰天雪地里乖乖等了一天一夜。四岁孩童再有天赋又能如何?等他反应过来他是被丢下之后,他已追不上他娘亲,哭喊声音更传不到他娘亲耳朵里,他只能在漫天飞雪的山里找个不停,直到他被师父带走...
  那次他烧了三日。
  顾涯睁开眼,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头疼间带得眼眶周围都隐隐作痛。他抬手敲了敲眉骨处以缓解,动作里触碰到身旁温热躯体,他才回神自己身在何处,又因何事头痛欲裂。
  他的身体要比思绪更快地翻身将人搂在了怀里。
  阿吀睡得神智不清,半眯着眼,半迷糊道:“你醒了啊,你身体素质真好啊。”
  她完全没感觉到他臂弯的滚烫,嫌热地推开他:“不舒服,别抱着我。”
  顾涯被她推得仰躺在床上,语有哽咽道:“难道这就是同床异梦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